女兒意 第12頁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武館的窘境他也看在眼里,而這個不識相的老家伙出家就出家了,偏還六根不肯淨地要求大餐,佛祖啊佛祖,這樣的蓮座弟子不如收回去打雜了算。

「怎麼說?」

「你的腦筋都放在少林寺啊,隨便看也知道,這麼破爛的武館哪有錢?還信口開河點一堆貴死人的菜,你要管不住肚子的饞蟲,隨便你身上一顆珠拿來賣也能賣個千百兩銀子,愛吃什麼沒有?」強人所難嘛。

彌勒大師放聲大笑。

「你怕那個單純的丫頭典當物品來買菜啊?我倒不覺得。」

她要連這點應變能力都沒有,要當闕家媳婦會很辛苦的。

「我帶料理回來了,阿倫,你把大家都叫來,我讓江山樓的伙計給我送一桌最上等的酒席喔,要吃好料的就利落些。」半個時辰後,嫘兵兵圓潤的嗓子一路從外面傳著進來。

香氣撲鼻的各種食物從紙包里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攤在桌上,華里里的針炙羊肉、蠻子廳的乳烤蜜汁蹄膀、悅來菜館的叫化子雞全到齊了。

「你把自己賣了?」闕勾驚叫,「不然哪來這麼多食物?」他可听清楚了,還有一桌酒席呢。

「我又不值幾錢銀子,你比我有用多了。」

「什麼意思?」其中有詐。

「我把你押給悅來、華里里、蠻子廳,一家半個月掃地打雜,抵菜錢。」想不到他還挺受歡迎的。「什麼?」

闕勾一臉黑臭,看他咯咯作響的指關節像是想殺人,可惜沒人理他,大家自顧自地拿盤子找箸筷,面對難得一見的美食,當然先下手為強。

「你居然為了這些東西把我賣了?」他嘶吼。

「是抵押。」她訂正說。慢條斯理地咬著蹄膀的軟筋。

真好吃啊,筋內軟硬恰到好處,一分錢一分貨果然有它的道理。

「那有什麼不同?!」他盯著滿桌菜肴,香味撲鼻,考慮要先翻臉還是吃完再說。

嫘兵兵笑得如花綻放。

「你不吃好可惜,這蹄膀筋好香呢。」縴細的手指夾著筷,被醬汁浸得紅艷的肉塊比不上她唇畔的春風。

她才要送進小嘴,他低頭,氣息逼近,在嫘兵兵反應過來前,一口吃掉她筷上的肉片,唇跟唇踫觸的剎那,有道雷擊劈了兩人。

筷子不由自主掉下,敲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彌勒大師佯裝不好意思地想掩面,眼角眉梢都是彎彎的笑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好看好看。

「啪!」嫘兵兵的縴縴小掌很用力地賞了五爪大印傍偷香得逞的闕勾。

唉!彌勒大師不看孫子慘不忍睹的臉,一筷子的青菜還是扔入喉。

通常,自作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早。

嫘兵兵氣跑了。

「笨。」他嘀嘀咕咕,又撕一只烤雞腿入月復。

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人家閨女,就算久歷江湖的江湖兒女也禁不起這麼刺激的示愛方式。

「你以為橫刀奪愛容易啊?笑我笨,我是你孫子唉!」來不及細細品嘗的香氣又遠了,唉!扼腕啊。

「虧我教你那麼多年武功,連個女孩都追不到。」

這是兩回事,哪能混為一談。闕勾哀怨地瞥了一眼彌勒大師。

「對手是哪家武林名人、江湖豪俠還是高官子弟?長得比你英俊還是有錢?你調查清楚了沒?」一堆疑問用力地砸在闕勾臉上。

「她又不是桌上的橘子,你以為想要就能拿得到啊?」女人心,海底針,細細模索,還是難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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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守著就能得手嗎?」他懷疑透頂。

「我守得滴水不漏,等她回過頭來注意我。」他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座守候的城池,就算一顆心輾轉煎熬,也不想驚動她。

「你的情敵究竟是哪方高手?」彌勒大師好奇極了。

為情所困,想不到他鬼靈精的孫子也有死心眼的時候,他倒是很想看看他能撐多久呢。

闕勾百般無趣地托著腮,口氣帶酸。

「書呆,道地的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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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左書呆,要更名為左狀元公了。

鞭炮屑四散,硝煙味濺入空氣,飛進嫘家牆。

瞧著一地的紅藍黃綠,嫘兵兵為時已晚地想起她錯過了什麼,她不只錯過左夢言的考期,也錯過看榜單,還錯過第一個當面恭喜他高中的人……

這一陣子她都忙什麼去了?

對了,忙來忙去也就忙著闕勾一個人,他佔據了她所有的時間。

不知不覺地,他變成了她的生活重心。

這個認知一鑽進腦子,立即凝結成一塊不大不小的疙瘩,恰好梗在心口處。她一不小心就把左夢言給忽略了,而且還到這麼離譜的地步。

左家的熱鬧足足持續了半個月,在朝為官的左父帶著妻妾四房風光地回轉舊宅,朝中互有往來的大臣,一干親戚朋友,能扯上關系的,都登門踏戶地來沾親帶故,至于家有女兒的,更妄想攀龍附鳳,山高的禮物用擔子一擔擔扛進左宅,就怕東西不夠多,人情做得不夠,將來得不到好處。

也才幾天沒來,小徑上的蔓草長得不像話,看見書房的燈光微燃,嫘兵兵心中一喜,他終于在家了。

半個月來,她是一直有想找機會過來,但三次有三次半撲空,左夢言中了狀元以後,交際應酬突然暴增,一回兩回找不到人,心也涼颼颼下來,她只能自我安慰,日子還長,她總有機會把恭喜送出去。

歡欣的歌聲沸揚地從書房傳來,酒杯踫觸的清脆聲,男人縱聲談笑,國家恩仇社稷建設,南京少年熱血沸騰在小小的斗室里。

嫘兵兵足點夜露,捕捉著從窗內傳出的慷慨激昂,隱約可見狼藉的桌面和笑語晏樂,未來可能在朝為官同做一殿之臣的少年們正編織著夢想。

這時候的左夢言不需要兒女情長,她是多余的。

踮著足,嫘兵兵悄無聲息地離開,一如她來的時候。

那個世界是她無法涉足的,就連旁觀,都覺得勉強。

為什麼她有與他漸行漸遠的失落感?站在一旁都覺得格格不入了,還要說什麼其他?

問花花不語,涼如水的中天,只見星辰閃爍。

是痴人說夢,只能希望獨自擁抱這殘夢的時間可以多一些些。

出了頹牆。

枯葉被踩碎的??聲越發靠近,是誰?

「散步賞月一個人多無聊,下次要記得約我,雙雙對對才有意思,啊呀,別瞪我,帶我出來,好處多多,你有說話的伴,要不然,多個我,幫你打狗趕蒼蠅也不錯。」他故意放重腳步,就是不希望嚇到她,不過效果顯然不好。

被他從漫無邊際的情緒里拉回現實,誰都會猛然驚嚇,嫘兵兵一張小臉繃得死緊,如畫的眉揉成了結。

「不要這樣啦,我是好意耶!」就穿一件薄庇的闕勾嘟著嘴,一副好心被雷親的委屈模樣。

他本來就長得頗入人眼,一雙勾人大眼,怎麼看怎麼無辜,就算做了天大錯事也不會有人忍心責怪一下。

「懶得理你。」

嫘兵兵無心陪他磨牙,埋頭走開。

「理我啦,晚上吃太飽,我睡不著,我陪你說說話,幫助消化,這樣一覺好眠,要不然,你氣不消,郁結心底容易生病,生了病,我會心疼,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誰來還給她安靜?

「普天之下,不管幾只腳的動物都可以吞下肚子,可是話要吞下去,食言而肥不好唉。」他就是能扯出一大篇的歪理來。

嫘兵兵豁然回頭,俏臉上盡是氣憤,她握緊拳頭,這些日子以來隱忍的情緒借機爆發了。

「你夠了沒有?從來都不問人家的意願,只知道一廂情願地死纏爛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走開,你走開……」她死命捶闕勾的胸膛,密如雨點的粉拳沒有控制氣力大小,想趕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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