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件溫暖的外套裹住她渾身冰涼的身子,繼而,一雙地朝思暮想的眼楮出現了。
棒著薄薄的白紗,火安琪看見淚痕狼藉的郁倪,她瘦了,尖尖的下巴不再圓潤,眉尖盛著淺淺的愁,臉頰上被火燒過的疤痕更是大肆破壞了她原來的清麗白皙,一張美美的臉蛋有了瑕疵。
「啊,不要看我!」郁倪連忙把他推開。
她這張臉怎能見人?
火安琪不由分說把她抱進懷里。「如果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你就不會推開我了。」他緊緊箍住她,又怕她受傷,力道不知怎麼拿捏,只能又接又抱又捧,手忙腳亂的,怎麼也不肯放開她。
冗長的跋涉、傷心欲絕加上不斷的刺激和乍見火安琪的驚喜,摧折了郁倪的心神,她被痛苦棘手的靈魂承受不往波濤洶涌的情緒,羸弱的趴在他身上痛哭失聲。
她的淚在火安琪背上奔流,他感受到她心力交瘁的痛楚,整顆心為之托了起來。
「放聲的哭不要緊,我在你身邊。」輕攏她披散的發,盡避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發被削得薄短,他仍是無比溫柔。
沉謐的月色為他們倆披上一層迷蒙外紗,就像無言的安慰。
此時,在遠遠的好幾公尺外,黑暗的角落里傳出低沉的對話——「他真是我們那一竿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小弟?
打他出娘胎也沒見過他對誰有那樣的表情。「瘦長的影子是火觴,他除了驚訝說不出第二種情緒。
「其實,我們又有誰真的去了解過他?」火雪城低語。
那個會安慰人、有情的火安琪,身為兄長的他們誰都無緣一見。
「我們虧欠他。」最遠處的火抉啞著嗓子,眼神飄忽。
「反正我們虧欠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幾天為他二十四小時待命真累死人,我可以回家睡覺了吧。」睡著發酸的肩膀,火觴想回家睡個好覺。
「事情還沒完就想落跑,老三。」火雪城長手一伸,擋住要閃人的火觴。
「什麼叫還沒完?」火觴鬼叫。「從發生大火那天起我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那個笨蛋差點把這塊地翻過來。刮風下雨也不管,從沒見過這麼變態又不愛惜自己的人,你倒好,跟老二在皇宮蹺著二郎腿吹冷氣,去,現在你們愛在這里跟蚊子玩親親,大爺我不干,我走人了。」
他長腿跨了一步,又臨時想起什麼。「對了,我說火雪城,你不是說話著的是郁心嗎?那麼,在安琪懷里那個小妞哪來的?別吹牛說你眼閻王搶人,我不信這一套。」
「嘿嘿,這叫陰錯陽差。」火雪城才不怕火觴的來勢洶洶,他四兩撥千斤,一句話把所有的疏失搞定。
「你這只陰險狡猾的狐狸!」
「謝謝夸獎,萬萬不敢當。」
「當你的頭啦!」這筆帳,他們有得算了。
兩人先是拳來腳往一番,擦出火花後干脆像麻花一樣扭在一塊。
火抉看著無藥可救的兩兄弟,干脆走開。
眼不見為淨。
「回家時,記得要把身體弄干淨才準進門。」撂下話,他的人已走遠。
一間簡陋的木屋是火安琪休憩的地方,好幾個月來他就守著寸草不生的花園一寸一寸的找,山崖水畔也不放過,用最笨、最原始的方式搜尋,甚至異想天開的尋到沒有人煙的森林里,累了就回到這臨時搭建的木屋席地而睡,睡醒,繼續地毯式的尋覓。
他黑了、瘦了,眉目雜著沉甸甸的憂愁,像極了一個老頭子。
偎著他,情緒平穩的郁倪開始從余光里打量他。
「為什麼有這個木屋?」涼颼颼的風打從所有的縫隙中鑽進來,這屋子不能住「我蓋的。」這是他隨便拼湊建成的。
「你沒有回家?」
「不回去,」摩挲著她的背,仿佛借著踫觸才能安心,火安琪居然有問有答。「要找你。」而且還多了解釋。
郁倪訝異的抬起一直閃避他的眼。
「覺得我變了?」
她點頭。「變正常。」她雖然是笑著說,眼中卻纏繞著百折千回的光芒。
火安琪淡淡的牽扯了下嘴角。「我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你不在,我的心一直發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傻瓜。」郁倪聲音哽咽,眼中含著淚,想哭又想笑。
「把你找回來,我就睡得著了。」他緩緩的說,身子變沉重了。
為了找她,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睡過好覺。
這時郁倪才發現他的黑眼圈深濃得像墨一樣,他的手搭在她的臉頰上,沉沉的壓著她,仿佛她才是他的依靠。
「你乖乖睡。」她不自覺輕聲哄他,臉貼近他怦跳的心房。
火安琪摟著她,先是手,然後是腿,八爪章魚似的把郁倪抱個滿懷,這才躺下來。
「你這樣……我不能睡。」她揚著頭出聲抗議,卻看見他卷長的睫毛已經垂落,眼下黑青的線條淨是疲憊,她掩住嘴,在滿心疼惜里淡忘了滿月復的悲傷疼痛。氣息平穩,兩人相偎相依睡著了。
這一刻,月娘又來偷窺,灑下黃澄澄的光芒……
此時,不該有人的窗外居然出現了人影,蹲在下頭比手畫腳,刻意壓低聲音。
「嗯,看起來你我親愛的小弟不準備回日光城了,這樣好嗎?」
「你說哪里不好?」有個人打定主意唱反調。
「說你沒知識你還不承認,這屋子一踢就倒能住人嗎,再說那個小妞的臉傷還需要治療,這里連個會打針消毒的蒙古護士都沒有,玩屁啊!」說話如此毒辣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火箭。
原來,兩個還是放不下心的哥哥,模著模著又跟來。
「要不然咧,」火雪城從木板的縫往里面瞧,「兩小無猜睡得滾瓜爛熟,你嫌這地方破爛,有情人卻如同在天堂。」
「媽的,不懂成語就別亂說,你這個外國番。」睡得「滾瓜爛熟」,虧這個大白痴這麼用,敗給他!
「你又高明到哪去,沒學歷、沒品味、沒格調的反骨卒子。」要翻爛帳,誰怕誰。
眼看兩人火焰高漲,龍虎相爭又要沒完沒了。
「啪啪!」清脆的拍手聲及時響起,受攻擊的兩人不約而同伸出中指,但是抬頭看清楚對方是誰氣焰立刻矮了一截。
「二哥。」
「老二。」
想當然爾,乖乖叫哥哥的人鐵定是火雪城,沒大沒小、自中無人的自然是火箭。
火抉加鞭子般的聲音劃過空氣,「誰多饒舌一個字回去看我怎麼整他。」
這兩個叫人頭痛的家伙,分開還好,湊在一起就叫人恨得牙癢癢。
「你怎麼在這里?」見鬼了!
在肚子里暗誹的火觴頭頂又挨K,這會他的頭上有兩個肉包子。
「別在這里礙事。」火抉冷眼掃射。
「我不是用完就丟的利樂包,你好沒人性。」火觴嘟嚷。「何況屋里頭那兩只小豬睡得人事不知,我偷看一下去怎樣?」
「長針眼。」火雪城很樂意落井下石。
「你這棵牆頭草,風吹兩邊倒,」火觴一腳踹得火雪城唉唉叫。
「你們兩個……」火抉零下低溫的聲音凍住兩個人來瘋,「回皇宮以後到清潔司報到,我要你們兩個負責在一天以內把招待國外賓客的大廳擦干淨,我會派人去檢查,要是讓我找到一個不該存在的漬子,整座皇宮就等著你們抹淨它,記住!用手擦!」
哇,好個沒天良的火抉,「我抗議……」
火觴嘰哩呱拉的嘴巴立刻被火雪城遮住,他把他拖到一旁。「要死啦你,你再多一句,我保證那個冷血的老二肯定把你發配到非洲最落後的食人都落去,閉上你吐不出好話來的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