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有人說,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則是命中注定。
他和她的「偶然」,就是在一場惡作劇的國王游戲中催生。
考上大學那年的暑假,她參加同學的聚會,卻在KTV大廳被迫執行游戲的「任務」,找上了符合任務條件、長相最像王子的他,預備上演一場「無厘頭求婚記」。
那時她仰著頭,緊張地對著英俊又看似桀驁不馴的男人說著「超文藝、賽瓊瑤」的求婚詞,光看著手上小抄臉就熱燙不已,一度還結巴得說不好,最後還是男人自己拿過小抄幫她念完要說的話。
整個過程中,男人帥氣臉上的嘲諷表情從沒變過,可能從頭到尾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在她轉身離開前,他說︰「如果這一次是偶然,不知道我們會不會有第二次的必然?」
原本只是稍縱即逝的緣分,他的話卻在她心中有了重量,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當這份細微的重量快消失時,他和她再度因為她養的胖貓由三樓陽台摔進他車頂的天窗,而有了第二次的「必然」。
而從「必然」到「命中注定」,是同一天發生的事。
較之前兩次烏龍好笑的相遇,他們第三次見面,卻是在教學醫院里的安全樓梯間,她看見這個帥氣又自信滿滿的男人正倚著牆流淚。
她還以為,像他這樣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和悲傷的氛圍該是扯不上邊,但原來人都是一樣的,會沮喪、會悲傷、會無助,差別只是隱藏得好不好,隱藏好的人不是堅強,而是壓抑著不讓人發現自己的脆弱。
是外在的環境造就了這樣的性子吧?因為是同類,她懂。
十歲前的她,在父母愛護下是人人眼中嬌貴的小鮑主?然而父母死後,在收養她的宋家中,她學會了壓抑自己,努力做到宋家人對她的期待。
不知是基于什麼樣的心情,她不管自己此時出現在他面前太過唐突,一步步的走向他,只想靠近他。
男人被驚動到,抬起頭和她四目相交——
那是一雙寂寞倔強的眼神,她看過,在鏡子中看過自己的。每當看到這樣的眼神,她就無法再否認想要有個人站在她身邊,告訴她,她是被了解的。她想要溫暖、想要有同伴……
下一刻,她向前主動環抱住他。
就這一個擁抱,讓兩個寂寞的靈魂相遇了,總算不辜負之前的緣分,可惜溫暖只是暫時的,相遇也不代表永遠不會分開……
後來她才知道,她交往的男人有了婚約?也是後來她才知道,宋家人要她當沖喜新娘,嫁給從小就體弱多病的獨子宋玉修。
沒有爭執、沒有分手,甚至連再見都沒說,她就這麼結束了初戀。
原來,所謂的命中注定也不全然注定偕老,也許只是注定相遇、動心……然後錯過。
在十八跨十九歲的那年,她發生了好多好多事,傷心的比甜蜜的多、難過的比開心的多,無奈的事數都數不完,她也被迫成長。
正值青春的年紀,她卻經歷了太多事,可原以為悲歡離合的風浪她早看夠、大概沒什麼事會讓她訝異時,她卻又在此時遇上了另一波風暴——
她懷孕了!
即將成為小媽媽的無措,讓她慌了心神,然而一雙孱弱的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給她溫暖、讓她倚靠……
她曾經以為,這樣的平靜會到永遠。
第2章
六年後——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
「陳維真律師事務所」的自動玻璃門打開,刮進了一道風,隨著風一同進來的,是一個怒不可遏的縴細身影。
看著好友蒼白的臉色,陳大律師心中有底,她這個好友的性子算得上溫和,能讓好友沉不住氣的就只有一件事——
「今天不是你和萬人迷的『團圓日』?」
「團圓日」三個字,此時無疑是在董茗菲心中火上加油。「你知道嗎?他們……他們真的是欺人太甚!太過分、太過分了!」
看來情況是被她猜中了,只是怒火中燒的當事人說了一堆情緒的字眼,還是沒說到重點啊。「OK、OK!你先坐下來,喝杯溫開水鎮定一下情緒。你慢慢講,我慢慢听你說。」
將董茗菲安置在三人座的長沙發上後,陳維真自己則坐到一旁相鄰的單人座沙發上,預備和好友來個促膝長談。
見好友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替她起了頭,「那家子……你前婆婆和前公公又不讓你見萬人迷了?上一回是萬人迷肚子痛、上上一回是學校有活動、上上上一回是和家人南下出游……這一回又是什麼?」
好友的老公雖然過世了,但于理她應該還是得叫他的父母為公婆,只是人家已擺明不認她這個媳婦,說是「前」公婆也不為過。
「我按照約定時間到宋家要接萬人迷,可時間超過了半小時還見不到人影,我按了電鈴,佣人說小少爺和老爺、夫人出去了,我打了兩老的手機,兩人竟然都正巧沒開機,分明就是故意不讓我見小孩!」董茗菲氣憤的說,她真的好久沒見到她家寶貝了。
陳維真嘆息,「宋玉修死後,兩老以荒謬的理由把你趕出家門,擺明了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媽,現在他們使盡手段不讓你見孩子,若有一天萬人迷被藏起來了,一點也不奇怪。」
哪有人兒子死了就怪媳婦福薄克死人、把人趕了出來?怎麼就不說他家兒子打小沒健康過,娶了媳婦後好歹還生龍活虎了一陣子,後來發生的事畢竟是意外,能怪誰?
什麼都是別人的錯,怎麼不說自家兒子福薄?嘖!
「太過分了,我一個月才見孩子一次,一次就兩天的時間讓我們母子相處,如果連這樣都不被允許,世上還有天理嗎?」為了不和宋家撕破臉,她不斷的讓步,先是一周見一次,再來是兩周,現在都變成一個月了,她已不知自己還能怎麼讓步。
「過分的事,宋家有少做過嗎?先是逼著你結婚沖喜,宋玉修車禍死了又說你克夫,還說你外頭有男人,含血噴人地把你攆出去,現在又打算不讓你見兒子……」陳維真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你啊,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得強勢一點,直接打官司爭取小孩,誰叫你不听。」早幾年前該做的事拖到現在,結果還不是得做?而且有些事在當下容易搶得先機,如今反倒成了艱鉅的任務。
就算早幾年尋求法律途徑勝算依舊不大,至今絕對有探視權,也不必累得這些年想見孩子一面都得忍受宋家的刁難。
「一想到他們是玉修哥的父母,我就……」玉修哥是她活到現在,除了父母外唯一真心對她好、疼惜她的人。
她年幼失親被收養,到了宋家,第一個看到的宋家人卻不是收養她的宋家夫婦,而是他們體弱多病的獨子宋玉修。
那時病懨懨的他歪斜地靠坐在客廳沙發上,蒼白俊雅的臉上漾出和善的笑容對她說︰「歡迎成為宋家的一分子。」
他是個重承諾的人,說歡迎並不是客套、場面話,而是真的把她當家人、當妹妹疼,往後她在宋家遇到委屈,也總是能在他這里獲得溫暖的安慰,很多事更是在他極力爭取下,她才能得到——
她想學鋼琴,他就去跟父母說,他覺得茗菲要學點才藝才像出自他們宋家的閨秀。
她很想有部鋼琴,他就告訴父母,如果每天在家里能听到鋼琴聲該有多好。
後來她想嘗試打工,他甚至在她每次打工的時間替她做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