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昨兒晌午,你不是帶著我們姊妹去園子里認識冬季的花花草草嗎?結果你的一條手絹在起身的時候掉了下來,我們部還來不及反應呢,園子里的園丁、掃地的、挑肥的,甚至連十步一哨的守衛全沖了過來,爭相搶著要幫你拾手絹!」
苗艷青愣了下,這才想起來,噗地失笑。
「我的天,你是指他們把我的手絹五馬分尸那件事?」
「就是這件事。」小綠猛點頭。
「唉。」她笑著搖搖頭,「這有什麼?你也可以呀,下回我幫你準備一條香噴噴的手絹,你隨便往外頭一拋,保證一樣造成轟動。」
「才沒有,我都試過了。」小綠沮喪地道。
苗艷青瞅著她,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小綠……」
「有!」小綠心情振奮地叫道︰「苗老師願意教我了嗎?」
「我想問問你,你這麼做是為了想要吸引穆公子的注意嗎?」
「相公?」小綠噗地笑噴了口水,想也不想地道︰「哎呀!怎麼可能是為他啊?他那麼老……」
啊?苗艷青破天荒訝異得下巴掉了下來。
「哎喲!」小綠驚覺失言,連忙捂住嘴巴。
「不是為他?」苗艷青亮晶晶的眼兒骨碌碌一轉,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音,「那是為誰?」可憐喲,玉樹臨風、自命風流的朝陽公子要是知道自己被歸類入「老」字頭,不知會不會感到一陣青天霹靂啊?
「對啊,是為誰?」蝶蝶的腦袋瓜不知幾時也湊了過來,滿臉興味的跟著問道。「沒你事,去睡覺。」苗艷青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接過茶。
蝶蝶哀號︰「不要哇!小姐,人家也想知道啦。」
「去睡、去睡,早睡早起身體好,頭好壯壯死不了。」苗艷青兩三下就把她打發進房去了,趕緊回過頭來,繼續原本的話題。「是為誰?」
「苗老師……你、你可以幫我保守秘密嗎?」小綠神情惴惴不安,小臉蛋上布滿淺淺紅霞。
「那當然了!」她听出了話里另有含意,立刻一拍胸脯,慨然地道︰「我是什麼人哪?我可是苗艷青耶,我的外號就叫苗義氣,所以你盡避放一百二十萬個心。」
「苗老師,我當然相信你,不信也就不會來了。」小綠嘆了一口氣,悶悶地道︰「其實……相公真的對我們很好。」
把她們供在繡樓里錦衣玉食,讓她們手不動三寶、成天就是刺刺繡、上上課、撲撲蝶。不必做任何勞動工作,又有成群奴僕可供使喚,若以世俗標準來看,這樣的確算是很好。
可女人不是家中牲口,只要三餐喂養就好。
女人是有靈性、有思想、有感情的動物,除了吃飽穿暖以外,更需要的是真心的關懷。苗艷青腦子里飛快轉過這麼多念頭,可是她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聆昕著。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小綠語氣有些慚愧,「好像生活不該只是這樣,但是我怎麼能這樣想呢?相公對我們姊妹那麼好,對我們幾乎是百依百順,我們要什麼他都會給……」
「感覺上,他像你們的爹,不像你們的相公。」苗艷青隨口說說。
沒想到小綠突然握住她的手,激動地叫道︰「對對對!就是這樣,苗老師,你真是冰雪聰明,一句話就說進了我心坎里,我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噢。」還真是瞎打誤中。她有一絲尷尬地笑笑。
「我不知道其它姊妹怎麼想,可是我……我很喜歡相公,我也很敬愛他,他就像天神一樣,穩穩地、挺拔地在那兒守護著我們,但是我沒辦法想象我將來要嫁給他。」小綠說得都快哭了。
「要是我嫁了他,那、那文哥哥怎麼辦呢?」
「文……」同一個晚上,不容易受驚的苗艷青竟然被嚇到了兩次。「你說的那個文哥哥,該不會就是我想的那個人吧?」
「總之……總之,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啦,嗚嗚嗚……」小綠話還沒說完,突然哭了起來,掩面跑了出去。
「喂!喂!小綠,你話還沒說完哪!」
長夜漫漫,夜色沉沉,那一抹縴小身影隨著那一聲心碎的嗚咽,轉瞬間沒入了黑暗中。
半晌後,苗艷青輕輕地嘆息。「可憐的小綠……」本該生生世世,奈何兜兜轉轉,誰願糊里糊涂,終究牽牽掛掛。
第4章
不知冤家路窄還是怎的,穆朝陽才在長廊上拐個彎,就撞見了昨兒個害他心情低落的家伙。
「你!」他精神全來了,挽起了雲袍大袖準備找她算帳。苗艷青倒退一步,隨即反應過來,燦笑若花。
「老板,早呀!吃飽沒?穿暖沒?昨晚睡得可好?再會!」她閃電招呼完就要閃人,穆朝陽及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慢。」今日換他笑得可壞了。「苗老師神色匆忙所為何事?」
「還不都是忙著教育英才嗎?」她朝他咧嘴一笑。「所以請恕我走先……」
「急什麼呢?」穆朝陽緊抓著她的手腕,好整以暇地往外拉。「陪我吃早膳!」他動作之神速,害她連一句「我早膳已經吃過了」都沒來得及說,就被他不由分說的拖走了。
半盞荼辰光後,她已經被安置在他專門甩膳的醞酬亭里,坐在對面和他大眼瞪小眼。坦白說……
人長得好看就是有這等好處。
盡避她不想承認,但穆朝陽連吃東西的樣子都分外迷人,舉手投足間,自成了一幅美不勝收的風景。
雖說他明擺著就是個光長外表不長腦袋的俊扮兒,但她還是不由自主欣賞起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他的微笑、他發亮的雙眸、他若有所思地微微側頭、他那被微風吹過的烏黑發絲……
長這麼好看,卻偏是個草包,真是糟蹋了。
「唉。」蒼天不公啊。
「你怎麼不吃?」穆朝陽修長的手指握著玉箸,夾起了一片女敕筍,見她抱臂瞅著自己的模樣不禁一怔。
「老板,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苗艷青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問。「我沒說不能啊。」
「那我可以走了嗎?」她迫不及待起身。
「喂!」他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起來。
從來只有鶯鶯燕燕巴不得黏著他、纏著他,無論從九十九歲老嫗到一歲初生女女圭女圭,沒有人能夠對他驚人的男性魅力免疫。
唯有她不給他好臉色,不,不對,應該說她老是對他笑里藏刀,並且常常跟他唱反調。
「坐下,我有話對你說。」他放下筷子,臉色微微一沉。
苗艷青眨眨眼睫,只得坐回去。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他打算一舉攻心,來個說清楚講明白。
「沒。」他盯著她,「那你為什麼處處跟我過不去?」
「老板,我怎麼敢呢?」她嘻皮笑臉的回了一句。
「不敢?我還真懷疑有你不敢做的事嗎?」他伸出手指開始扳數起來。「第一天,鼓動我的妻妾對抗我。」
「天地良心,那都是誤會。」
「第二天……第二天沒事,第三天,故意在我休息的時候,說一些造成我心理產生莫名愧疚與壓力的胡話,導致我當夜無法入眠,隔日起床多了兩枚熊貓眼,讓全城仰慕我的姑娘們心疼不已。」他越說越憤慨。
「噗!」她忍俊不禁的噴笑,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苗、艷、青!」穆朝陽惱了,忿忿地盯著她。「你當我是在跟你瞎扯淡嗎?我是很認真的。」
「對不起。」她連忙收起笑容,正拎危坐,神情嚴肅。「是,您請繼續。」
「總之,我身為老板卻沒有得到你應該給予的尊重,所以我覺得非常、非常的不滿!而且我感覺到你好像很瞧不起我似的,老實告訴你,其實我也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