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昨天的事……」
「對了!」她連忙提議,「你肚子餓不餓?」
「不餓。」
「渴不渴?」
「不渴。」
「累不累?」
「不累。」
「忙不忙?」
忙……忙什麼東西啊?
見她還要再胡扯一通,他索性低頭堵住了她的唇兒,吻得她神魂顛倒亂七八糟一舉兩得,一勞永逸。
第九章
耽溺于甜蜜的時光里,就像明知冷艷詭麗的罌粟花入藥甚毒,卻還是情不自禁墮落沉淪了。
他明明知道和她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情感糾葛只會讓局勢演變得更加復雜難辨,可是理智此時此刻已距離他非常遙遠,只剩下本能和沖動的情愫,驅使著他深深戀上了嬌寵她的滋味。
就像此刻,他修長的大手持著柄碧玉梳,輕輕梳理著她長長如瀑的黑發。
那流泄過指間的青絲觸感,幽幽然敲擊過他的心房,激起了一陣酥酥麻麻的顫栗。
藥王滿足地低嘆了一口氣。
香圓慵懶地像只小貓咪般斜躺在他堅實有力的大腿上,他梳著她頭發的動作溫柔極了,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她舒眼得都快睡著了。
怎麼會這麼幸福呢?
她這一生還未曾嘗過這般被人萬般寵愛著的感覺,而且因為是他,她覺得分外甜蜜窩心,只要有他在她的身邊,就算要她一輩子都待在這兒永遠不離開,她也甘心情願。
只要有他在身邊……
咦?
香圓突然一動,心底涌現一股迷惘,好像有什麼人、什麼事被她還漏也還忘掉了?
究竟是什麼呢?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她應該要知道的事,可是她卻隱約只感覺到一個影子閃過,留下一個淡淡的痕跡。
「怎麼了?」他察覺到她的蹙眉,大手微微一頓。
「我覺得有一件事怪怪的,可是我想不起來是哪里怪怪的耶。」香圓充滿信任依賴地仰望著他,眼兒圓圓,盛滿茫然。
他微笑,繼續為她梳著長長的青絲。「想不起來就不去想了,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對不?」
她想了想,隨即嫣然一笑,開心道︰「對呀。」
他們之間究竟是打從幾時變得這般親密,就算扯也扯不開的呢?他忘了。
但是春日如此輕緩悠然,春風陣陣燻人欲醉,誰還會去記起那些閑雜無聊小事?
「今兒我們中午吃什麼?」他溫和問道。
「大鹵面好不好?」她興高采烈的提議。
「行。」
「再加個涼拌小黃瓜。」
「好。」
「不如再切盤鹵菜好了。」她異想天開。
他終于忍不住噗地失笑。「要不要干脆再烤一頭乳豬,炕兩只羊?」
「好哇,我只是怕你這樣會太累了,而且今天天氣那麼好,不如我們去‘半田荷園’吃荷花十全大餐吧?很好吃的喲,我記得……」她原本說得眉飛色舞,突地頓住,隨即迷惑地望著他,「奇怪,我怎麼會知道荷花十全大餐好吃呢?我去吃過嗎?」
「你當然吃過,你忘了你!」他警覺失言,噤聲不語。
可是香圓並沒有發覺他的話有什麼不對,她只是兀自傻傻自問︰「我吃過嗎?怎麼好像沒什麼印象呢,可是我又是怎麼知道‘半田荷園’這個地方的呢?」
他震了下,微微吃驚地盯著她。
香圓苦苦思索,偏偏腦子怎麼也不肯靈光一點。
那種如墜團團迷霧中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拼命搜索著腦中的記憶印象,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要找到些什麼?
「香圓,你有點不對勁。」他的臉色古怪了起來,雖然還不十分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心下卻隱隱約約掠過一絲不祥預兆。
「我……我不知道,」她略帶倉皇失措地望著他。「我也覺得我有點不對勁,可是我怎麼都想不起是哪里不對勁,說也奇怪,怎麼會想不起來呢?我明明應該要記得的——」
他的俊臉微微變色。「香圓,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記得呀。」她眨眨眼楮,被他的話逗樂了。「我是羅香圓,我大哥叫我圓圓,我大嫂長得很漂亮,又疼我。我二哥是個頂天立地威風赫赫的總捕頭,我二嫂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包的水餃好吃得不得了。」
听她說得如此流利自然,藥王大大松了口氣,臉上總算恢復些許血色。
是他一時情急了,竟還以為她身上種種的異狀是患了失憶離神癥,原來她是記得自己的。
香圓不知他心情急速轉折,笑吟吟地道︰「我爹也疼我,他總是叫我心肝寶貝兒,還有……還有……」
好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
「怎麼了?」他心髒沒來由一陣劇跳。
「還有呢?」她迷惑詢問地望著他,「我忘了。」
他盯著她,素來的冷靜內斂勉強壓制心中的震驚,擠出一抹微笑。「還有呢?你不是常常掛念在嘴邊的,總有一天你要接掌‘一品回春院’的事?怎麼這些天都沒听你再提起了呢?「
「‘一品春院’是什麼?」她愣愣地反問。
「你……怎麼可能不記得‘一品回春院’?!那是你家的醫館,你心心念念要成為它的新主人,讓它立足中原放眼海外發揚光大?」他急促地道,永遠記得當她這麼說時,圓圓小臉所綻放的燦爛光彩。
「一品回春院」是她最心愛的東西,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又怎麼能忘記?
「我?」香圓一怔,隨即笑得好不傻氣靦腆。「哎喲,我不可能啦,我怎麼可能當什麼醫館的新主人,我又不諳醫術。」
他受到的震撼不止一點點,因為平時若是要听香圓從口中吐出自己「不諳醫術」這四個宇,這簡直比殺了她還困難,可是她今天居然這麼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還笑得這般害羞靦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怎麼臉色變得這麼難看呢?」她心一慌,急忙翻身坐了起來,小手撫上他的臉頰。「要不要去看大夫啊?你吃壞肚子了嗎?覺得哪兒疼啊?」
他瞪著她,「看大夫?」
「對呀,不看大夫是不成的。」她急忙拉著他就要起來。「不看大夫,病怎麼會好呢?」
「香圓,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記得我是誰嗎?」
她聞言一呆,小圓臉浮起了茫然之色。「啊?」
「我是誰?」他沙啞微顫地輕問。
「你?」出乎他意料之外,她竟然甜甜笑了起來。「是我相公啊。」
相、相公?!
他張大了嘴巴,生平頭一次……驚呆了!
香圓看他驚嚇到話都說不出來,不禁奇怪地揪了揪他的袖子,「相公,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咱們倆當然是夫妻了,不然你怎麼會吻我,昨天晚上還抱著我睡呢?」
「要命。」他低低咕噥了一聲,揉著隱隱抽痛的鬢邊,不禁有些尷尬了起來。
「還有哇,我記得你有說過要我嫁人,還要我嫁給你呢。」她羞答答地道,不知怎的,竟把已發生和未發生過的事情與對話全記了個牛頭不對馬嘴。「你怎麼回事?自己都忘了嗎?」
他?!完全無言以對。
她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捉弄他?
裝作失憶這種老套的爛戲碼,他是不可能會輕易上當的。可是她偏偏什麼都記得,就是把「一品回春院」和他的身分給忘得一干二淨。
難道是離魂癥?!
他心頭一凜,迅速抓過她的小手,仔細搭起脈來。
「怎麼了?」她眨眨眼楮,好不疑惑。
「別吵。」他專注凝神地感覺著指尖底下那種種突跳的脈象。
還是一無所悉,毫無異狀。
可是她的表情一點都看不出絲毫喬裝假造,她的眼神太澄澈干淨,純潔得一如初生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