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門,在等電梯的當兒,章敏的神情沮喪得要命,小吳卻是高興到手舞足蹈。
「敏敏,你實在是個談判高手,真是太厲害了!短短十分鐘,就讓苗老先生又多加碼了一百萬,現在我們倆可以一人分一百萬了,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小吳在她身邊興奮的碎碎念。
「你當這兩百萬可以賺得很輕松嗎?」章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心情沉甸甸的。
「那當然,有你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小吳對她的美貌信心十足。
「我並不是你想象中——」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電梯門打開,一名清秀佳人嬌嬌弱弱的自里頭走了出來。
圓絨針織帽,雪白兔毛大衣,粉紅色蘇格蘭呢裙,雪白的長靴子,襯得她小巧雪白又微漾酡紅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里走出的公主一樣。
雖然沒有見過,但章敏卻直覺知道她是誰!一定是苗家的千金,苗如蘭。
章敏自認長得還挺美的,雖然沒有到傾國傾城那麼夸張的地步,可是眼就是眼,臉就是臉,亭亭玉立的窈窕身材更是連女人都嫉妒。
但是和出塵不染得像朵粉紅荷花那般動人的苗如蘭相比,她覺得自己簡直被踹到「庸脂俗粉」那一堆去。
什麼是自慚形穢,她總算感覺到了。
「你們是我爺爺的客人嗎?」苗如蘭親切地開口,笑容嫣然可人。「怎麼不再坐坐呢?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嗎?」
丙然是苗如蘭!
小吳雖然是個同志,仍然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被苗如蘭的清艷美麗懾住了。
「謝謝你,我們只是來拜訪一下苗老先生。」章敏勉強擠出一抹笑,瞎掰道︰「我們是聯合勸募的志工,非常感謝苗老先生的愛心捐款……因為還要到別的地方,所以就不打擾了。」
小吳愕然地望著她,「我們幾時變成聯——」
「走了。」她一手用力勾住小吳的脖子,硬生生將他拖進電梯里。「很高興認識你,再見。」
「喔,再見。」苗如蘭訥訥地跟他們揮手。
「落荒而逃」尚且不足以形容章敏的動作,她火速將小吳抓進電梯里按下一樓的按鈕,活像見到鬼一樣,小臉滿是驚駭和余悸猶存。
「你在干嘛?怎麼不跟人家打聲招呼?」小吳回過神,抱怨道。
漂亮的「美景」人人愛看,她害他少看了好幾眼說。
「打招呼?」章敏咬牙切齒的開口,「對啊,就舉起手跟她說︰‘Hi,苗小姐,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哦,對了,我們正在跟你爺爺設局陰謀暗算你心愛的男朋友。’如何?」
「呃……」
「不用呃了,事情就是這樣。」她沒好氣道。「不必說哈,不需打招呼,我們要離她越遠越好。」
電梯安靜無聲地往下降,章敏卻是一個頭兩個大,腦袋瓜里鬧烘烘的,心底滋味復雜難辨。
苗如蘭真的美得不似人間有的女孩,難怪路唯東會愛上她。
他們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她的良心在拉鋸撕扯,喉頭還莫名其妙地被團熱熱的硬塊堵住了。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寒冬發威。
章敏勉強自溫暖的被窩爬起來,真是生不如死。
不過羊女乃還是得繼續送,盡避她一個月後可能會有筆百萬元的大收入,可是她才不想象「賣牛女乃的女孩」一樣,夢想還沒實現就先樂極生悲。
再說,在寒風中送羊女乃雖然辛苦,還是要比欺騙一個男人的感情簡單多了。
唉……
她穿上套頭棉質長袖T恤後,忍不住再多加了件手織毛線衣。
溫暖的毛線衣是姑婆在療養院里閑暇時織給她的,雖然是沉穩的丹寧藍色,且還是男性的尺寸,但她還是覺得很窩心。
今年八十幾歲的姑婆幾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癥,意識經常徘徊在過去和現在之間,偶爾認得她,偶爾會把她當作別人,章敏一開始完全不能接受樂觀堅忍的姑婆竟然變得像個迷了路的小孩子一樣,人是困在八十幾歲的蒼老身體里,靈魂卻回到了悠遠的過去。
她更傷心姑婆已經不太認得她了,再也不會疼愛地模模她的頭,做美味的雞蛋糕給她吃。
但後來章敏也領悟到,其實姑婆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未嘗不好,她可以只記得最美好的歲月,記得童年時候扎著兩條小辮子和玩伴丟繡花小沙包,記得穿著小碎花洋裝站在樹下,紅著臉等待那個心儀的少年騎著腳踏車經過……
泵婆不需要再記得生命中曾經經歷過的不堪、煎熬和傷痛,她的記憶只剩下最單純的,最能夠逗笑她的片段。
所以她未嘗不是不快樂的。
「快樂就好,人要是自己不能找快樂,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她喃喃自語,替自己加油打氣。「章敏,要知足了,起碼你現在有地方睡、有衣服穿。有飯吃,還有事做,有手有腳身體健康,你比起這地球上大部分的人都幸福多了,還有你長得五官端正,不需要去做顏面矯正手術什麼的……」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響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自我肯定,她忍不住邊咕噥邊接起放在床頭的手機。
肯定又是唆公會會長吳英俊。打來叮嚀她千萬要記得想辦法對路唯東死纏爛打。
「喂?」她有一絲不耐煩地道︰「不用再提醒我該怎麼做了,我自己心里有數——」
「是嗎?」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她心下沒來由的一顫,呼吸暫停。「你……你哪位?」
是他嗎?會是他嗎?聲音熟悉得令她怦然心跳,可是他怎麼可能會打給她?
「既然你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堅持不肯打給我,那麼我只好親自打給你。」路唯東在電話那端微微挑眉,有一絲不悅。「你不要告訴我,你連我的聲音都不記得。」
這麼霸道的語氣,就是路唯東沒錯!
她胸口先是一熱,隨即沒來由心酸酸了起來。
「我當然記得你的聲音,就是那個自以為請我一頓飯就能把我的自尊丟在地上踩的人。」她吞咽下莫名的哽咽,諷刺道︰「干嘛?天氣冷,閑著也是閑著,想再請我去吃鴻門宴嗎?」
他在電話那端沉默了。
章敏話才沖出口就後悔了。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把場面弄得這麼難看,更不是有意要刺傷他的。
「對不起。」就在她努力想著該如何挽回情勢時,電話那頭低低傳來的語氣隱約帶著內疚。「上次我太過分了,是我的錯。」
不公平!
她難過了好幾天,他卻只要用低沉醇厚如午夜收音機里傳出的日沙啞嗓音,簡單說一句「對不起」,她就情不自禁整個人融化在他腳邊了。
「不……需要。」她差點咬到舌頭,口是心非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掛電話了。」
「我想見你。」
她的臉蛋瞬間紅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少、少廢話,你打來要干嘛?」
要死了,干嘛講得那麼充滿曖昧情意纏綿的樣子?每次都害她亂亂想。
「十一點,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等一下!」她心一慌。「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里……你知道嗎?」
「你可以告訴我地址。」他語氣溫和的說。
「可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要再見魅力驚人的他,起碼得穿上幾十斤的防核衣才能阻絕他那比百萬輻射還要危險的性感氣質……而且他比她當初想象的要聰穎精明太多太多了。
唉接下這個任務時,她還以為自己只要稍微搔首弄姿,賣弄一下風情,就能夠成功的把自命風流的公子誘進圈套里,假裝去開房間什麼的,然後就能趁他去洗澡準備要那個那個的時候,打電話通知苗如蘭來親眼「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