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他的手,聲音低柔地道︰「太子爺,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你做出那麼危險的動作,你可是萬民景仰的千金之體,就算不為皇室,也要為天下蒼生保重自己,正所謂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像我,小小商人一枚,要是發生個五四三二一的長短也還罷了,可是你是連根寒毛都不能掉的。」
要是他有個什麼,她怎麼對得起天下人?又怎麼活得下去呢?
鳳賦深深地凝視著她,滿臉感動又心痛。「小卓,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是我不能出事,你又何嘗可以呢?不管怎麼樣,我是男人,保護女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尤其對方是我的……」
「你的什麼?」她雙頰不禁羞紅起來,心里有一絲忐忑、若有所待地看著他。
「哦——男生愛女生!」就在這時,一個笑嘻嘻的幼稚聲音大驚小敝地響起。
驚破了一場鴛鴦夢。
小卓和鳳賦不約而同轉頭怒目瞪視那名不知死活的小太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太監嚇得拔腿就逃。
小卓收回殺氣騰騰的一眼,執起他的大手繼續剛剛的柔情款款。「太子爺,你方才話還沒說完,你說我是你的……」
「噢,對。」他溫柔地反包握著她的小手,痴情又羞澀地開口,「尤其你又是我的——」
「嘿嘿嘿,在談戀愛哦!」一個白目的侍衛經過,神情曖昧地朝他們擠眉弄眼。
鳳賦一僵,小卓想也不想迅速摘了鞋子就往白目侍衛媚笑的臉上扔過去——
「去死吧你!」
「饒命啊!我下次不敢了……」白目侍衛捂臉慘叫,連忙抱頭鼠竄。
真是一堆搞不清楚狀況的家伙!
她忿忿難平,但是在轉身望向鳳賦時,小臉神奇地換上了一抹嫣然笑意。
「不好意思,方才讓你看笑話了。」她甜甜道。
罷剛那個死王八蛋就別再讓她看見,否則見一次扁一次!
「呃——不會,還好。」鳳賦強忍住抹冷汗的沖動,連忙陪笑道。
這個看似秀氣甜蜜的小女人,真是太有個性了。
他心底閃過一抹既崇拜又敬畏之情。如果是他,肯定做不出率性地月兌下鞋子扔人的豪邁舉動,佩服呀佩服。
但是……
「小卓,你以後會不會打我呀?」他有一絲忐忑的問。
「傻瓜,你好好的,我為什麼要打你呢?」她當他在說笑,忍俊不住。
「真的嗎?就算我惹毛你你也不會?」
「像你這麼好的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我又怎麼舍得打你呢?」她笑得好不燦爛——太燦爛了。「而且你不會惹毛我的,對不對?」
他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對。」
真是女中豪杰啊!
「還有,你一直都會對我很好,對不對?」
「對。」他一挺胸膛,這次回答得更大聲了。
「好,那就此結案。」小卓笑咪咪地牽著他的手,「走吧,我餓了,而且我們還有要事要商量,對不對?」
「對。」他情不自禁地跟著她走。
啊,還是他的小卓最甜美天真又聰明可愛了。
第七章
都已經說了不要再泥足深陷了,也決定想辦法要回那一百兩的帳之後,就要收拾包袱心滿意足回江南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還坐在分號的房間里,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露出既喜還憂的傻笑呢?
懊死了,生平第一次覺得沒有把欠帳收回也不要緊……她肯定是病了,還病得不輕。
「小卓,小卓,大消息!大消息!」路郝仁從外頭大呼小叫地喊進來,在推開房門的當兒,不小心絆倒門檻摔了一大跤。「哎喲!我的娘呀——」
「爹!」她好氣又好笑又擔心,急忙拋下胭脂盒,奔近他攙扶起來。「你都幾歲人了,走路還這麼急驚風,當心哪天摔斷腿才知厲害!」
「疼疼疼……」他齜牙咧嘴雞貓子喊疼,顫抖著手模著右腿膝蓋。「你快幫我瞧瞧,是不是骨折了還是怎的?」
「我看看啊。」她動作俐落熟練地檢查著他的右膝,冷靜道︰「唔,右膝微腫脹,有小塊淤青,擦破皮,以及人格幼稚發展不完全。」
「後頭那句是什麼癥狀?爹怎麼听不懂呢?」他滿眼困惑。
「算準了你听不懂。」她忍笑,清了清喉嚨。「總之,沒大礙,待會兒我拿跌打損傷膏幫你揉揉就奸了。」
「真的嗎?沒誆爹?」路郝仁緊張兮兮地道︰「該不會是月兌臼還是筋斷骨折什麼的,你怕爹擔心就不敢說?不對,你對爹的口氣從來沒這麼好過,難不成是爹得了什麼不治之癥嗎?我上回听江南醫館的柳神醫說過,有的絕癥平時癥兆便是腿容易發軟,跌倒,以及突發性流口水……」
「柳神醫今年初春不是才被衙門的人帶走,說他誤診七七四十九件嗎?」小卓嘆了口氣,「爹,你就這麼想病得很嚴重嗎?那簡單,把你身上所有的銀兩包括藏在老家的私房錢全數交出來。」
「不要!那可是我最後剩下的一點命根子!」路郝仁捧著胸口臉色慘變。「啊,我的心、我的心絞痛啊……」
待她爹「示範」完畢後,小卓才好整以暇的開口,「現在知道身體健康、口袋有錢,是人生至大樂事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了。」路郝仁長長吁了一口氣,仍舊不免有些心慌地道︰「你不會真要把爹的銀子全要回去吧?」
「我是放高利貸,不是吸血鬼。」她咧嘴一笑,「得了,做完有益心髒的鍛煉活動,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讓您絆了個大跟頭?」
路郝仁眼楮一亮,激動地道︰「告訴你一個天大地大的消息……」
「什麼消息?」她拍拍手,扶著她爹起身。
「張掌櫃……」他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听說被人家捉進衙門里了!」
「呃,是嗎?」小卓不知該苦笑還是翻白眼好。
她老爹也太後知後覺了,不過話說回來,是誰多嘴告訴爹的?
「奇怪,張掌櫃這麼老實的人,怎麼可能犯法呢?我听人家說呀,罪名是盜用公款、私立個人帳目、移花接木以及狗膽包天。」他滿臉困惑,「咦?咱們當朝律例幾時有這條罪名的?」
小卓憋住差點沖口而出的笑意。
是她商請太子爺直接下令責請縣官多寫這一條的,若是依她原來的想法,恐怕張掌櫃犯的罪名還不止這幾條咧。
但是再怎麼說做人也要厚道點,她怕太子爺會誤會她是個心胸狹隘、公報私仇、是非不分的人,所以本來還有一百九十三條罪名統統都被她自動刪掉了。
「爹,京師什麼都有,就連律例比咱們那兒多也是應該的。」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睜眼說瞎話。「地方大,法令多嘛。」
「原來是這樣。」路郝仁恍然大悟,隨即又迷惑地問︰「但是小卓寶貝兒,張掌櫃不是咱們分號的掌櫃嗎?他又去哪兒盜用人家的公款還犯了這一堆罪呢?難道他兼差啊?」
小卓的笑容倏然消失,眼角抽搐。「爹——」
「干嘛?」他有些心驚肉跳的看著她,「乖女兒,你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認識京師有個花神醫很厲害的——」
「行了,行了。」她揉著突突作疼的眉心。「爹,你認識的神醫不是蒙古大夫便是獸醫,再不然就是專治腎虧的……我要出門了。」
「你要去哪里?」他心虛地抓了抓頭,連忙轉移話題。
「去找人商量該怎麼討回這筆一百兩銀子的本金加上利息的債。」她臉上沒來由地涌起兩朵酡紅,倉卒地抓起了褡撻袋往身上一搭,低著頭往外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