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真瀟灑 第17頁

「傻瓜,秋哥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我實在太壞了,怎麼可以這樣污蔑他的人格?」她稍稍定下心神,自嘲地一笑,「肯定是這些天煩惱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

待會兒她一定要跟秋哥說這個夢,她听人家說只要把夢說出來,就可以破解掉這個夢了。

珊娘急急下床穿好衣裳,隨手將青絲綰成髻,用一柄雕花木梳簪起,匆匆梳洗後便奔下樓。

是她睡晚了,想必秋哥此刻已經在灶下忙著,包子都不知蒸了幾大籠了呢!

可是就在她興匆匆飛奔下樓時,卻看到大門開開,一群老人家七嘴八舌走了進來,習慣性地找老位子坐下,快樂地要包子吃。

「珊娘,肉包子來一籠!」

「先給我,我餓死了。」

「不對、不對,我待會兒要下田,先給我才對。」

珊娘怔了一下,隨即嫣然一笑,「馬上來,我想秋哥已經在廚房里蒸包子了,待會兒就能吃了。」

她掀起竹簾子,含笑的眼卻在看見清清冷冷的廚房時,整個人一震,一顆心迅速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里。

他走了。

她臉色蒼白,僵硬麻木如行尸走肉般緩緩走入廚房。

竹籠空空灶下冷,蔬菜蘑菇竹笙和幾只大雁靜靜躺在長桌上,寂冷的廚房里一絲生氣也無。

沒有熱氣,沒有熱鬧,沒有溫暖……也沒有他。

她腳下一軟,整個人如斷了線的紙鳶般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秋哥……」她硬撐了好久,最後淚水還是洶涌潰堤了。

她最害怕的惡夢成真了,秋哥真的永遠走出了她的生命……

連一聲道別也沒有。

第七章

實秋到水唬鎮上買了一匹馬,隨即策馬狂奔,直奔向京城。

他心痛欲碎,又怕自己會忍不住心軟回頭,只能快馬加鞭地瘋狂趕路,希望離京城越近就越能習慣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可是他不管趕了多遠的路,經過多少座大城小鎮,她的身影笑語依然緊緊跟隨著他,從未有一刻消失過。

「珊兒,我該拿妳怎麼辦?我又該拿我們怎麼辦?」他心痛苦澀地低吼。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只有咻咻的疾風不斷自他耳邊掠過。

實秋日夜兼程的趕路,終于來到繁華蓋地、歌舞升平的京城。

風塵僕僕和沉痛憂郁的憔悴布滿他英俊的臉龐,他甫一下馬,就惹來了熱鬧大街上無數年輕姑娘們傾心愛慕的眸光。

她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這是誰啊?好俊、好迷人呀!」

「進京趕考的舉子嗎?可是他一身滄桑味比那些呆頭鵝有魅力太多了,會不會是哪一位知名的大俠來到京城呢?」

「不不,我瞧他一定是自關外接到密令微服回京的大將軍,妳們看他那股掩藏不住的霸氣,還有那憂國憂民的沉郁眼神……天哪!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妳這個色妮子,怎麼一點也不知羞?」

「妳還說我!妳自己不也口水流了滿地?」

「什麼?妳剛剛說我什麼?」

一群鶯鶯燕燕登時妳抓我頭發,我抓妳領子地打起來了。

換作是平常,自知風流俊爾、瀟灑不凡的實秋必定會暗爽在心里,不忘輕輕搧著扇子,朝她們淺淺一笑,然後這才裝模作樣地走進客棧。

可是此刻他眼神陰鷙,英俊的臉龐閃過一絲不耐煩,看也不看那頭的脂粉大戰,大步走進了客棧。

他現在做什麼都沒心情,更甭說是看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鬼打架了。

要是珊娘在這兒,鐵定只要一聲河東獅吼就震懾住那堆吵鬧。要是珊娘在這兒……他的心陡地一酸,眼眶灼熱了起來。

要是珊娘在這兒,她只要一個嫣然笑容,就足以撫平他這些天這些夜來的傷痛煩躁與疲憊。

明明是一樁千不該萬不該的花田錯,偏偏纏綿交織著煎熬徒教人空瘦。

實秋神情落寞哀傷,緩緩地低下頭,一顆剔透滾燙的水滴可疑地墜落在他布滿塵灰的靴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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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幾百里外的十里坡,神情憔悴的珊娘緩慢地收拾著客人用過後的桌面,將空了的小蒸籠收入懷里,想拿進廚房卻不知怎地失手撒了一地。

天色近黃昏了,水唬鎮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飄起,每道炊煙代表一個家,熱熱鬧鬧的家。

炒菜的,燒飯的,劈柴的,繡花挑針眼的,還有稚幼小童的歡笑聲……吵雜卻溫暖的形成一幅人間煙火圖。

在這個時刻,她分外感覺到自己的形單影只。

他已經離開十天了。

他離去後的每一分時光,都一寸寸地摧割著她的心,她每個晚上都走到他的房間,痴痴地坐在床板上,抱起他曾蓋過的被子深深嗅聞著,噙著淚水心酸地感受著被子上頭他殘留的淡淡氣息。

那是他特有的清新醇厚男人味道。

可是教她心驚傷痛的是,連他的味道都逐漸淡去,即將消失了。

所以她開始躺在他睡過的大床上,每個晚上緊擁著他蓋過的被子,淚水悄悄地滑落兩頰,幻想著他還沒有離開她。

白天她必須撐下去,還得向所有關心的客人們解釋他的離去是那麼理所當然,對外,她總說他進京趕考去了,因為大丈夫沒有功名何以為家?

她在阿瓜伯他們眼里看到了由衷的關懷和憂心,他們是否也听過那些個傳奇本子上的故事,擔心他一旦高中狀元便會被千金小姐招為貴婿?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他們的眼楮里閃動著微微的水光,和可疑的同情憐惜?

為了不讓關心她的人擔心,所以她的笑容越發燦爛,幾乎是一時都停不下來地忙得團團轉,一忽兒殷勤換箸,一忽兒熱切斟茶,姜蒜醋碟子更是換過一只又一只,包子捧出一籠又一籠,讓他們吃不完的還帶回去給老婆兒子媳婦孫子吃。

她讓所有的人知道她沒事……她會沒事的。

只是當客人都離開後,她明亮的雙眸乍然黯淡,笑容也自動凋謝了。

活像演著一出吃力的獨腳戲,待觀眾走了才能虛月兌乏力地跌坐在台上,任戲妝點點褪色斑駁。

「我要振作起來,當作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就是一個知心的過客來了又走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她喃喃自語,「就算是作了一場春夢,春夢醒來後也是無痕跡,從不曾听過有人因為夢醒了而痛哭著死賴不放。」

他還會再回來十里坡嗎?他可記得野店里熱呼呼香氣四溢的包子?他可還惦念痴痴守在店里盼望著他歸來的她?

她捂著小臉,無聲地掉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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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擠滿了應試的舉子,鬧烘烘得像到了菜市里,幾乎每家客棧都被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而來的考生給佔據了。

一時間,有得遇故友而快活慶祝的,有一言不合斗嘴對罵的,還有那等窮酸的書生不甘餐餐吃饅頭酸菜,嘴巴淡得出鳥來,便四處找人打秋風。

還有呼朋飲伴就在那兒拇戰、聯句,輸的大飲三杯,說好听是尋風雅,其實是想拚酒。

實秋靜靜地坐在角落的位子,啜飲著一杯狀元紅,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卻一點也引不起他的食欲。

他現在最想吃的,還是那雪白細女敕彈牙,內餡香潤鮮美的十里坡鮮肉大包。

誠如他現在最想看到的是那個笑臉殷勤,嬌媚率真的小女人,而不是這堆他怎麼看怎麼討厭的文弱蒼白書生。

若不是龜縮在房里啃書,連出去曬曬陽光都沒有的白板臉,就是自命風流才子還搽粉的小白臉,再不然便是風吹會搖晃,氣虛得走兩步路就吐一口血的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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