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因何早逝?」
「抑郁而終。」
「抑郁而終?」
凌玉曦嘲諷的唇角一勾。既然他不知道,她有必要告訴他,也教他看清楚侯府那些嘴臉有多丑陋——凌父一出事,就弄出她指使丫鬟謀害三老太太月復中孩子的戲碼,不是明擺著有貓膩嗎?「難道侯爺不知道我爹醫死人,最後皇上下旨將我爹驅逐出京嗎?」
「岳父醫死人?」
「一個住在鎮國公府的遠房表姑娘染上風寒,吃了我爹開的藥方死了,鎮國公府狀告我爹醫死人,逼得我爹的醫館關門,再也無法給人治病。按照大齊律例,醫者惡意醫死人,是要流放三千里,且一生不能行醫,而我爹開的藥方,據御醫和仵作研判,乃屬惡意醫死人。不過,鎮國公認為我爹是個好醫者,此事必是一時糊涂,于是格外開恩,最後只讓皇上將我爹驅逐出京,此生再也不能回京。」
「鎮國公府?」
「是啊,鎮國公府,因此我爹懷疑藥方被人家動了手腳,府尹卻置之不理。」
「岳父是遭人陷害?」
「我爹說那不是他原來開的藥方,可是藥方上的字跡與我爹的一模一樣。」
暗雲書的眼楮微微一眯。岳父長年給人治病,開出去的藥方難以計數,只要能夠找到擅于模仿字跡的人,憑空捏造一張岳父開的藥方不是難事。不過,鎮國公府為何要陷害岳父?岳父仁心仁術,不可能得罪鎮國公府,也不值得鎮國公府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害。
「我明日再來,還有,雖然我府上的馬車比不得侯爺的馬車,不過倒也安穩,侯爺用不著派人來接我,我會自個兒過來。」這一次凌玉曦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許久,傅雲書動也不動,直到傅岩擔憂的喚他,「爺?」
半晌,傅雲書出聲道︰「夫人呢?」
夫人?他就知道,爺順著易大夫的意思找夫人治病,不是因為夫人醫術了得,而是想得回夫人。「我讓傅崝親自送夫人回去。」
暗雲書滿意的點點頭。傅崝看起來最不起眼,幾乎是躲在暗處,卻是傅家軍里面身手最好的。「讓傅峷送一封信給傅峻,我要知道岳父被逐出京城的來龍去脈。」
「是。」傅岩再度悄悄退出去。
無論岳父是否遭人陷害,祖母肯定是因為此事才讓他和凌玉曦和離,只是,究竟是祖母設下來的局,還是順勢而為?前者也好,後者也罷,他的感覺都糟透了,祖母本該代他維護妻子,最後卻成了傷害他妻子的推手。
凌玉曦被傅雲書派來的人接走後,凌母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一刻也靜不下來。侯爺為何病了?上回見到他明明好得很,再說了,淮州城又不是沒有醫術高明的大夫,何必找上曦兒?侯爺是不是察覺到什麼,想試探曦兒?
眼看申時要過了,凌母心想再見不到人,就去莊子外面等時,凌玉曦回來了。
「侯爺真的病了嗎?」凌母心急的上前抓住她。
「娘別著急,先讓我坐下來喝杯茶。」凌玉曦放下手中的醫藥箱,倒了一盞茶,咕嚕咕嚕一口氣見底,然後放下茶盞,毫無形象的整個人癱在臥榻上。「折騰了我大半日,累死我了。」
「侯爺真的是請你去治病嗎?」凌母等不及的再問一遍。
凌玉曦覺得很好笑,「侯爺真的請我去治病,那又如何?娘何必如此著急?」
「侯爺真的病了?」
「侯爺得了濕寒之癥,相當嚴重,他是來這兒養病的,應該會住上一段時日。」
「什麼?侯爺要在這兒住上一段時日?!」
點了點頭,凌玉曦不當一回事的伸了一個懶腰。「小包子呢?從夫子那兒回來之後見不著我,有沒有偷偷帶著小狼溜出去玩耍?」小狼是她一次上山采藥撿到的灰狼,因為傷得很重,她沒法子置之不理,便帶回來了,從此小狼就成為他們家的成員,偶爾負責嚇跑某些不識相的麻煩人物。
「小包子最乖了,沒有完成夫子給的課業,絕不敢溜出去玩耍。倒是一直沒見到你回來,吵著要去莊子外面等你,我怕侯爺派人送你回來時會見到他,不準他出去,讓陳嫂帶他和張通去廚房做糕點,說到這,你不擔心嗎?」凌母實在不解她何以如此輕松,萬一侯爺發現霄兒該如何是好?
凌玉曦怔愣了下,「擔心什麼?」
「侯爺在這兒住的時日越久,越有可能發現小包子的存在。」
「他住在城里,不會發現小包子。」除了元宵,她從來不帶小包子進城,一來是考慮小包子年紀小,缺乏自保能力,城里又龍蛇混雜,實在危險;二來是擔心大人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影響小包子的心情。也許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小包子格外早熟又心思細膩,大人隨口一句,他總可以細細琢磨大半個時辰,教人心疼。幸好她不帶小包子進城,城里的人只當她是寡婦,並不知道她有個孩子,要不,傅雲書很快就知道小包子的存在了。
「若是不小心……」
「不會,以後讓福伯送我過去,侯爺的人不會再來這兒。」
「你還要繼續給他治病?」
「侯爺的濕寒之癥相當嚴重,需要我針灸治療,不過,過幾日我想請易大夫代我給侯爺施針,畢竟我住在城外,不若易大夫給侯爺施針方便。」
聞言,凌母稍稍緩了一口氣,「不過,侯爺怎麼會找上你?」
「易大夫推薦我給侯爺針灸治療。」易大夫是凌父的師兄,因此格外照顧她,一有機會,就會將她推薦給病人,而除了醫術,易大夫對什麼都沒興趣,根本不清楚她與武陽侯的關系。
「既然如此,如何讓易大夫代你為侯爺施針?」
「只要按著我的指示,易大夫就可以為侯爺施針。」
頓了一下,凌母還是不放心,「我就是很不安。他突然出現在淮州,得知你們和離的真相,還堅持追查你遭到誣陷一事,如今又來找你治病……這沒完沒了的,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凌玉曦伸手拉著凌母在臥榻另一邊坐下。「娘別自個兒嚇自個兒,就算知道了,他也帶不走小包子。」
「若是侯爺執意帶走小包子呢?」
「我不會讓他帶走小包子。」
凌母若有所思地緊抿著雙唇,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張嘴又閉上。
這是什麼情況?凌玉曦好笑的道︰「娘有話直說,不要憋著。」
略一遲疑,凌母還是一吐為快,「說起來,小包子是侯爺的嫡長子,身分多麼尊貴,可是,如今卻被人家視為鄉下野孩子,不時要遭人閑言閑語,你不知道娘看了有多心疼,這是何苦呢?」
「身分尊貴又如何?那也要看有沒有命可以享受啊。」凌玉曦不以為然,武陽侯府即使不是龍潭虎穴,也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娘只是心疼小包子,明明是武陽侯的嫡長子,將來要承爵。」
「沒有武陽侯府的光環,小包子也可以憑自個兒的本事功成名就。」
「多少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書,連個功名都沒有。」
凌玉曦驕傲的揚起下巴,「我的小包子聰明又上進,沒能進士及第,也能得一個進士出身。」若非這個時代只看重讀書人,輕賤商人,她更希望兒子成為呼風喚雨的大商賈。說真格的,靠著啃書可以養活自個兒嗎?況且會讀書,也不見得就一定可以考個進士回來,一味的想靠讀書功成名就實在太不務實了。也還好她懂得掙銀子,要不,如何供凌玉琛和小包子讀書考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