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究竟寨主們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正常?我真怕咱們春風寨有朝一日會被改成春風書院。」登記第七十號的大盜都快哭了。
因為他的三字經才背到了「昔孟母,擇鄰處」。
他今年都四十有九了,家里小崽子也七、八個了,還得念什麼書?而且還要擇什麼鄰處?反正搬來搬去還不都是強盜村里的強盜窩?
嗚,真是快被寨主們給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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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兒發誓,一定要報復那個王八蛋。
但是首要之務,她必須先找到那個王八蛋,而唯一的線索就是極北蜂上的春風寨。
那個男人長得太高大,太威猛、太英俊,又一身野性奔放,肯定是春風寨里的貨色。
除了春風寨那個強盜窩,還有哪里會出產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粗魯蠻橫壞人好事的野漢子?
如果沒有找到他,狠狠地教訓他一番,她這個江湖上人人贊賞的「黃衫俠義女飛賊」的招牌還掛得住嗎?
以後她還有臉面跟人家走踏武林嗎?
所以一早,她小心翼翼地將兩顆熱呼呼的饅頭塞進隨身包袱里,決定上極北峰去埋伏兼討債。
極北峰雖然是春風寨的勢力範圍,但因為春風寨實在勢力太龐大,所以根本用不著在入山處派駐斥候或看哨的,也沒人敢模上春風寨去自尋死路。
這條山路也是極北峰上七十七小峒以及六大鎮居民和山下運貨交易往返的康莊大道,那天前淝縣知府的千金就是走這條路溜上極北峰的……一想到這個,杏兒忍不住又怒火中燒。
居然就這樣讓前淝縣知府千金帶著她爹魚肉鄉民多年所攢下來的珠寶給跑了!
全是那個王八烏龜蛋害的!她忿忿地將包袱系在胸前,抓起鴛鴦刀便大步走出客棧房間。
「嘿,官倌,你要退房啦?」掌櫃的急忙上前,搓著手陪笑道︰「三餐兩宿一共是一兩二錢八分銀子,謝謝。」
「什麼?要這麼貴?」她呆了下,火大道︰「掌櫃的,你別是看我外地人好欺負,想亂敲竹杠吧?」
「客倌,你言重了,小老兒怎麼敢呢?我這‘有間黑店’雖然招牌這麼寫,卻是出了名的價錢公道,童叟無欺,要不你去打听打听,住餅的人個個都豎起大拇指說贊的!」
「在這窮鄉僻壤里的客棧竟然收這個價錢,還敢說沒坑人?我在江南上好的‘悅來全國連鎖五梅花客棧’住了三晚也不過一兩銀子,你這問要茶沒茶、要熱水沒熱水的破店,居然住蚌兩晚就想收我一兩二錢八分銀子?」她怒沖沖地瞪著他,不敢置信地叫道。
掌櫃的面不改色,顯然是常常應付這類客人,早已熟得滑不溜手了。
「客倌,你可不能這麼說,小老兒在這兒開店可不是為了我自己哪,這全是為了慰勞鄉親犒賞旅客,我是做功德的,否則怎麼會在這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開客棧呢?如果客倌不能體會我歡喜做甘願受的菩薩心腸,起碼也得給我做為一個掌櫃該有的尊重。」掌櫃的一口氣說到這兒,忽然狐疑地上下打量起她來,「……耶?」
杏兒被他懷疑的眼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忍不住杏眼圓睜,「看什麼看?你那是什麼眼光啊?」
「客倌,你……該不會是沒錢想吃白食、住霸王店吧?」掌櫃的臉色變了。
「誰誰誰……」她氣得說話跟著口齒不清起來,「誰要吃白食住、住霸王店?你不要亂講,毀我名譽喔!」
「那就請客倌快點結帳。」掌櫃的抬起下巴,兩撇老鼠胡子飄呀飄的。
「你——」她一時氣結。
就在這時,好死不死一個有些耳熟、又帶著點清朗好听的男聲愉快穿門而入——
「黑老爹,我要一只燒雞、十顆饅頭和兩斤燒刀子帶走,現在就要!」小刀背上背著個玄色包袱,一身勁裝的走進客棧。
這個聲音!杏兒猛然回頭,正好望進那雙深邃黑亮又笑意盎然的眼底。
「你!」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沒想到她還沒去找他,他就自己撞上門來了。
小刀還搞不清楚狀況,眨眨眼,迷惑地看著這名杵在櫃台前怒瞪自己的黃衫丫頭。
他剛剛說了什麼,讓她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剝的鬼樣子?
「三寨主,您來得正好,這位客倌存心想白吃白住,您一定要替小老兒主持公道啊!」黑老爹見到了大靠山守護神,迫不及待連聲求救。「她手上還有刀哪!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索性發狠就把我給剁了,三寨主,您一定要救救我呀。」
刀?居然又一個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還敢欺負他們春風寨罩著的鄉民?
小刀撩起了濃眉,輕蔑地瞥向她手中的刀……咦?嬌小蚌子著黃衫,雙手緊握鴛鴦刀,怎麼好生眼熟?
「居然又是你這個母老虎凶婆娘,你是壞事做上癮,砍人砍出興趣了?」他眉頭皺了起來,嫌惡地盯著她。
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上,那天才放過了她,可沒想到事隔不到兩天,她又來禍害百姓惹是生非。
「你!就是你!」杏兒沖向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鴛鴦刀就往他身上敲下去,激動的嚷著,「惡形惡狀痛罵我,破壞我的大事,毀壞我的名節……」
小刀連忙邊閃躲邊招架,听到最後一句時,他駭然地吼叫了起來︰「我哪有毀壞你的名節?」
「還說沒有,亂模我亂抓我的手和腰不算嗎?你這個該死的色胚混蛋!」她不由分說胡敲一氣,毫無武功章法可言。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一時之間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尤其她圓圓的眼楮好像快哭出來了,發亮得可疑。
「不、不準哭,那樣是犯規的。」他像被滾水燙到般驚跳還結巴,縱有一身好本領也使不出來。
因為把女人弄哭是會遭天打雷劈的。這樣看起來會像是他一個堂堂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居然小鼻子小眼楮卑鄙無恥到去欺負一個手無寸鐵——呃,頂多只帶了兩把刀——的小女子。
不管眼前這個小女子有多麼潑辣又惡劣,他都下不了重手。
「我、沒、哭!」杏兒大吼,眼楮里會泛起熱霧只是因為有顆該死的沙子掉進去了。
她可是個人人稱證的女飛賊,名言之一就是「流血總比流淚好」,所以她怎麼會哭?
「好好好,你沒哭。」小刀膽戰心驚地安撫道,並且不忘緊緊抓住她持鴛鴦刀的手腕,免得她又亂揮。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只知道她的臉頰有點濕濕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流下來。
可惡,一陣混戰中,他又害她流血了對不對?
「你為什麼老是找我麻煩?」她掙月兌了他的手掌,趕緊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在看清楚杏黃色的繡花袖子上沒有紅漬才稍微松了口氣,隨即怒火又燒了起來。「我到底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這句話應當是我問你才對,你到底跟那天的姑娘和今天的黑老爹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原本想要義正辭嚴的質問,可是在看到她小巧晶瑩的臉上淚痕猶在的模樣,又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有什麼恩怨可以用說的呀,你倒是說說看哪,嗯?」
杏兒呆住了,被他溫柔詢問的眼神給攪弄得心頭怦怦亂跳,胃底熱呼呼得像快融化了,剛剛的火氣突然不知消散到哪兒去了。
「就……就是……」她腦袋開始不靈光,眨著大眼楮嚅囁著要解釋,可是腦子卻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