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何德何能,值得阿青這般傾情相待?
「爹……娘,你們為什麼要走……阿青好怕……我不要你們走呀!」她忽然又低低啜泣起來,他的心都快碎了。
「阿青別怕,有我在這兒陪著你,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舍下你的。」他著急地幫她擦拭著冷汗,強迫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溫柔,低低地安撫著她。「乖,好好地歇著,一切有我呢。」
「我……我不知道……求求你們……我什麼……都不知道……」阿青掙扎著,大口大口地喘氣,卻依舊陷在夢魘中未能清醒過來。
千載一把將她攬入懷里,驚惶地發現她渾身發燙得緊。
「阿青,你撐著點,藥馬上就來了!」他氣急敗壞地對著房門大吼︰「店小二!快來人啊!都滾到哪里去了?」
話聲方落,滿嘴油光的店小二邊抹嘴邊打嗝,匆匆跑了進來。
「客倌,您找我呀?」
「去幫我催催紀大夫,他抓藥抓了好半天了。」他怒氣沖沖的說,皇家尊貴氣勢剎那間鎮懾得店小二一陣呆愣瑟縮。
「是是是,小的馬上去催……」他剛想轉身,卻險險撞上了拎著一壺熱滾滾藥香四溢的瓦罐子,急呼呼沖進房門來的愣頭小子,嚇得店小二破口大罵︰「娘的!二柱子,你走路不帶眼楮的呀?」
「燙喲!救人如救火,小二哥,你快快閃邊,這藥燙──喲!」二柱子忙把藥罐擱在桌上,然後倒了一碗藥恭敬奉上。「公子,快趁熱讓小姐喝下吧,我才熬好的,藥勁恰恰最有力,我家師父說了,一碗下去就能見效果。」
「多謝了。」千載也顧不得那粗瓷大碗看起來不怎麼干淨,劈手就接過,放輕動作溫柔地扶起她的頭,細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喂入她的嘴里。「乖,張口……好阿青,就是這樣,一口口喝下去,別嗆著了。」
她皺著眉頭,迷迷糊糊間乖乖咽下了藥汁,苦得令她打了個哆嗦,自高燒又酷寒中驚醒了過來。
「好苦……誰給我黃蓮吃?」她小臉皺成一團,頻頻吐舌,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啊──好痛!」
「當心你的傷,噓,別再亂動了。」千載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又是憐惜,鐵臂忙箍住她不得動彈,免得再弄疼了自己。
是他的聲音令她在極度難受中勉力抬起頭來,眨動著干澀沉重的眼睫。
「王……王爺?」她頭暈目眩,眼前陣陣發黑,怎麼也擠不出一絲一毫力氣來。
老天,她的下脅疼得像是插了幾千根針般,渾身更是虛軟又發冷發熱,折騰得地連喘氣都好費勁,好像閉上眼楮暈死過去還比較省事。
「乖啦、乖啦,把藥喝完好嗎?」他百般勸哄著。
「苦……」她小臉揪在一起,難以舒展。
「那麼待會我給你松子玫瑰糖吃,乖。」他像哄小孩般笑意晏晏道,將碗沿又抵在她唇邊。
她哀怨地別了他一眼,只好皺眉喝下剩余的藥汁,可是支撐著的一口氣也散了,瞬間又暈迷了過去。
「阿青!阿青!」他的心跳霎時停止,激痛狂吼。
「公子,小姐只是累極了昏睡過去,不打緊的。」二柱子跟在師父身邊久了,沒醫過人,起碼也見多了病人的樣,連忙安慰他。「真的。」
千載吁了一口氣,面色猶是憂心忡忡,待輕緩地將她扶躺回床上後,玉樹臨風地翩翩然起身,自袖中又取出一錠銀子給二柱子。
「多謝小扮還幫我們熬好藥,這是點小意思,打賞你的。」
店小二在一旁羨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才熬個藥就打賞三兩銀子,那可是他足足干三個月活還掙不了的一筆小財啊!
「不不,我不能拿,不過是熬個藥罷了。」二柱子忠厚老實得樹枝打下來,也不懂得模頭,自然是頭搖得跟博浪鼓沒兩樣。
「我堅持。」他不由分說把銀子塞進二柱子懷里,感激萬分的千載壓根忘記要「嫌棄」二柱子灰撲撲滿是藥末與泥垢的一身,更在將銀子塞給他之後,熱情地握住他的手猛搖。「謝謝、謝謝。」
二柱子受寵若驚,作夢也沒想到這位氣勢尊貴非凡的錦衣公子居然這樣親待自己。
店小二的口水已經流到不行,忍不住哀聲嘆氣起來。
平平都是巴掌小鎮的居民,為什麼際遇差那麼多咧?唉。
「小二,勞煩你去準備點人參炖老母雞湯,還有幾樣好菜與一壺清茶,要快。」千載笑吟吟地又取了五兩銀子交給店小二,「我餓死了,還有我家阿青,待會醒來才有熱湯可喝,啊,炖好後用砂鍋先煨著吧,煨透了滋味更鮮美。」
「謝公子重賞!」店小二笑到嘴巴裂到耳朵,就差沒趴倒在地上三呼萬歲萬萬歲了。
「別客氣,快去、快去。」他催促著,眼神愛憐地望向床上昏睡的人兒。
待吃飽後,他今晚可得好好守著阿青,隨時注意他的身子狀況,萬萬不可有差池才是。
「馬上來!」店小二拉著二柱子傻笑著退下。
千載靜靜地再落坐床沿,細心地掏出懷里的絹子替她拭汗。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有種奇異悸動的心跳感,彷佛就這樣一生一世照顧著她,好像也不錯。
他輕輕地俯,嘴唇輕若蝶翼般地踫觸她滾燙的額頭……驀地悚然一驚!
老天,他在做什麼?
「阿青是個男的,我居然、居然……對他……」他臉色都白了,猛然起身,震驚地瞪著她皎潔蒼白的小臉。
懊死的,他究竟著了什麼魔?怎麼可以對自己的貼身男童有慕少艾之情呢?
「難不成我真的有龍陽之癖?」他怔怔地僵立在當場。
慘了……
阿青足足高燒了兩天兩夜,千載心急得衣不解帶地照拂著她,卻又要時時刻刻克制自己,千萬要和阿青保持距離謹守分際。
他不能越陷越深……明明知道阿青是個男兒,卻偏偏著迷難禁。
事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苦苦思索著,卻心煩意亂得怎樣也理不出個明白。
他只知道此時此刻,糾結著的一顆心全都是為了阿青。
終于,阿青險惡的傷勢和高燒在第三天早晨漸漸緩和了,老大夫在細細搭脈診治過後,松了口氣地宣布她已經熬過最危險的那一關。
「公子,您的小娘子會沒事的。」老大夫抹了抹汗,露出笑道。
「他……沒事了?」千載聞言,渾身松弛了下來,雙膝一軟地坐在床頭,釋然寬慰的笑容終于躍現眸底。
謝天謝地……真是謝天謝地,阿青會沒事,他不會離開他了。
強烈的釋放感令他激動得想仰天長嘯,又想緊緊摟住阿青放聲大笑,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又對阿青生起了那千不該萬不該的遐思動心。
他忽然有股沖動,想請老大夫替自己號號脈,看看是否身子或是腦子哪兒出毛病了。
「這藥還是要持續吃,還有,今兒下午傷口得換干淨的繃絹了。」說到這里,老大夫突然面有難色,「公子,小老兒午後有事得出鎮一趟,我那學徒二柱子也不方便為小娘子換藥,男女有別,雖說是視病如親,但是……」
「我明白。」他深吸口氣,「我會親自幫他換藥的。」
他已經懶得向這對老大夫和學徒解釋阿青是個男人的事實,只要阿青傷治得好最重要。
雖然他心底有千百個不願意,誰知道一踫觸到阿青的肌膚,他的失心瘋會發作到什麼地步?
唉,光想頭就疼。
「還有,小娘子這身衣裳最好換換,她流了這麼多汗,想必此刻也很不舒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