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能不去想地居然欺瞞他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她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他的?甚至連她的出身……老天,他甚至連她的家鄉在何處,父母是否還在,家里尚有何人都不知。
千載現在才猛然驚覺到,他被阿青模了個透徹清楚,可阿青對他而言卻始終像個霧氣蒙蒙的謎團。
她根本沒有真心待他,否則不會事事瞞著他。
這一點遠比任何事都要來得傷他的心!千載嘴里不說,心底卻深深難以撫平釋懷。
「唉,煩死人了。」他煩躁地一捶桌面,對著銅鏡里橫眉豎目的自己皺眉頭。「福千載,你怎麼會把自己陷進這番進退兩難的泥沼里呢?」
驀地,門口響起兩聲剝啄。
「干什麼來的?」他回頭低吼。
門外的人兒遲疑地瑟縮了下,低聲開口。
「王爺,是阿青。」
千載心一跳,本能沖動就想打開門,卻又莫名其妙地管住自己的雙腳,眉頭皺得更緊。
「什麼事?」他冷冷地問。
「今兒有陽光,我想出去透透氣,也許身體會好得快一些。」她的聲音輕柔得幾不可聞。「王爺,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他像是在賭氣,眉頭緊皺。「妳自己去吧。」
門外又是一陣沉默,千載幾乎按捺不住就要沖過去開門,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了。
「是。」她幽幽地輕嘆。
他僵硬著身體,靜靜地聆听著她輕淺緩慢的腳步聲離去,越來越遠,最後消失無聲。
「可惡!」他咬牙切齒,怒氣沖天,卻全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方才那副天字第一號大混帳的模樣絕對不是他所想要的,可他偏偏讓自己榮登榜首。
她身上還有傷,自己一個人出去散步會不會發生什麼事?萬一被馬車撞了,還是給冒失鬼莽莽撞撞給撞倒了……
千載越想越心驚,急急邁向門邊又猛然止步,低咒了一聲。
「我到底在干什麼?這麼急沖沖地跟著她出去,算什麼呢?」他氣自己這樣沉不住氣,卻又情不自禁困擾地在原地踱步。「她是個白白淨淨的姑娘家,不再是那個伶俐俏皮的阿青,不管怎麼樣,我也不能鎮日跟在她後頭打轉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走到椅子邊坐下,因為心緒太差,甚至連該拂一拂椅面上的灰塵都忘了。
「福千載,你是男人的話就有點個性,坐著,穩著,人家該什麼時候回來,自然會回來的。」他為了要證明自己的灑月兌滿不在乎,蹺起了二郎腿,端過擱在花幾上早涼了的碗茶。
但是這碗茶著實味道不怎麼地,更別提他根本就飲不知味食不下咽了。
有好些天,沒有瞧見外頭的冬日了。
阿青蒼白著小臉,虛弱地閉上雙眼,仰頭感受著那絲絲陽光穿過寒冷,灑落在她肌膚上的暖意。
這個小鎮真的很小,卻別有一番動人清新景致。
屋子矮矮的,可愛地錯落間隔出彎彎的小巷,古老樸實的石板路上留有歲月與歷史的痕跡,遠處不知誰家燃起了炊煙,淡淡的米湯香氣飄散而來,夾雜著幾聲老狗的吠叫和孩子天真的嘻笑聲。
她揚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渴盼地環顧著四周,這個寧靜祥和的小小世外桃源。
她敢打賭,這兒一定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村頭村尾鄰里之間人人都熟識。夏天時分,孩子們可以盡情地赤著腳奔跑在涼沁的石板路上,在村口的小河打水仗,秋天結伴去捉蛐蛐兒,烤栗子吃,天冷的時候,穿得圓滾滾的棉襖子紅著小臉,爭相堆雪人。
「要多麼有福分,才得以在這兒平平靜靜快樂地終老?」她呵著霧茫茫的白煙,搓著冰冷的小手在一只板凳上坐下來,深深感喟著。
和心愛的男人,蓋間竹籬舍,種幾畝田,養一個胖呼呼的小子和一個貼心撒嬌的女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管他外頭江湖風狂雨疾否?江山多嬌或易老?
任憑榮華與富貴,金銀與財寶,統統不如地里的菜長得可好,鴨子喂得可肥?
只可惜……她愛上的男人不是尋常人,是權勢滔天威名顯赫的福王爺。
包教她自嘆欷吁的是,他是高高在上遙若天星的奇男子,又怎會青睞她這個來歷不明一無所有的小丫頭?
是的,他現在是知道她的女兒身分,但是這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
她與他,永遠也走不到一塊,更別提有可能在這世外桃源相守一生了。
「看來那幾個殺手傷的不止是我的身體,還間接震壞了我的腦子。」她搖了搖頭,苦澀一笑。「要不,我怎麼會開始傷春悲秋起來呢?」
要像以前的話,該有多好?
她是單純的阿青,他是她最崇拜仰慕的王爺,主僕倆一搭一唱談談笑笑,日子過得其樂也融融。
但是自從段大人出現後,什麼都走樣了。
「也許一個人注定享有的安樂辰光是有限的,而我的配額已在這六年統統用盡了。」她輕輕撫模著黑狐氅子的下襬。
接下來……她和王爺之間該何去何從?更有甚者,她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阿青仰起頭,小臉一片茫然寥落。
她就坐在那兒,看著冬日漸漸被厚厚雲層遮住了,看著寒風咻咻吹卷而起,四處飛沙走襲。
有暴風雨要來了嗎?
她的腦子告訴自己該起身躲避進屋,但是她的身體卻一動也不動,虛軟疲乏地坐在板凳上,直到第一顆豆大的雨滴擊中了她的發,她剛想伸手模模那濕意是什麼,驀然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整個抓住了她!
說抓住一點也不夸張,他的大掌穩穩地覆蓋掌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整個往後拖……落入他強壯的懷里。
千載的眼神明亮狂怒,嘴角緊抿住強烈的怒氣,彷佛克制著不對她大吼。
「妳究竟該死的坐在這里發什麼呆?」他咬牙質問,臉色鐵青。
「我……」
雨已經開始落下,他又低咒一聲,倏地一把攔腰抱起了她,護著她沖回客棧。
他渾身繃緊怒氣蒸騰地抱著她回到他的房間,阿青一怔。
「這不是我的房間。」她訥訥地開口。
「閉嘴!」他踹上房門,緊抱著她大步走向紅眠床榻,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後,雙眼發亮地俯視著她的眼眸,旋即狂野地吻住了她。
剎那間,外頭狂風驟雨急打窗欞,而屋內卻是春光綺艷呼息喘促火熱悸動。
她青澀與驚嚇的反應絲毫未能阻止他體內的熊熊渴望,烈火燃燒著,他的唇輾轉進逼,舌頭輕柔又堅定地挑開她的唇瓣攻襲而入,怒氣夾雜著深沉的緊緊交纏,迫使他吻得越發深刻誘惑,大掌也悄悄地分開她的衣襟,溜入踫觸摩挲著她滑膩的香肌。
「啊……」阿青渾身似通了電般酥軟難禁,不自覺驚喘嬌吟出來,小手本能地推著他堅硬的胸膛,卻又怎推拒得了他的情焰和力量。
但是在悸動喘息中,她隱約發現自己推拒的手指不知幾時已成抓握,緊緊地抓著他胸前的衣衫,彷佛想將他拉貼得更近更近……
她要感受全部的他,肌肉賁起堅硬發燙,狂熱激蕩需索渴盼,如狂獅般要吃掉她的他!
她從來不知道狂焰也會從體內竄燒而出,卻燒灼得她戰栗激昂難耐,直想做點什麼才能滅了這把身體里的野火。
或是讓它燃燒得更加肆虐泛濫擴大。
就在她幾乎快被這樣狂熾悸蕩的感覺席卷淹沒的這一瞬間,他的唇瓣驀然又抽離開來,留下嘴唇微腫濕潤的她,呆呆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