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少爺,這已經是回家的捷徑了。」小丫頭紅兒笑咪咪,低聲回答。
「那麼是誰把我回家的時間和路線圖泄漏出去的?」他俊美斜飛的眼角在抽搐。
「呵呵,呵呵。」紅兒一臉無辜又愛莫能助。
「十二少爺,京城包打听太多,防不住的。」一旁的緣兒樂不可支。
「你們好像很高興看到我被這麼壯觀的人山人海包圍啊。」他咬牙切齒。
「也不是這麼說的,看見自家少爺這麼受歡迎,丫頭們自然也覺得風光得很呀。」紅兒安撫地說。
「要不要我月兌光了衣服游街更受歡迎?」他沒好氣。
「好哇、好哇。」紅兒和綠兒眼楮都亮了。
「想得美。」他白了她倆一眼。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尤其是這種集「女子與小人」于一身的十四、五歲丫頭。
他搖搖頭。
還是強打起精神,繼續對著滿街歡欣鼓舞的人微笑微笑微笑……到嘴巴僵掉,或是終于踏進梅花莊大門為止。
煩哪,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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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月老廟
一早。
「鄂璞娘來了!」
一時之間,廟口擺攤的賣香的算命的雞飛狗跳起來,驚慌失措地拚命找地方躲。
有桌子的躲桌子底下,沒桌子的躲石獅子後頭,還有人一時驚惶過度,拔腿翻橋就跳進了河里。
只剩下香客們手搖腿顫,不知該逃還是該繼續拜拜。
遠遠的,一個清麗縴細楚楚動人的女子挽著拜籃,緩緩朝月老廟而來。
她有一頭烏溜溜的秀發,嬌女敕地梳成了兩只小髻,簪上兩枚粉紅色玉蝶,眉目如畫,宜喜宜嗔的小臉白里透紅,如同三月桃花綻放。
她穿著一身紫色衣裳,領邊袖口裙擺綴著毛茸茸的雪兔毛邊,縴小白淨的手腕上戴了三只金燦燦的手環,隨著舉動鏗鏘出清脆聲響。
苞在她身邊的是個胖嘟嘟,臉色紅通通的老嬤嬤,就這麼一搖二擺三晃動地走近月老廟。
鄂璞娘挽著拜籃,還沒踏上月老廟的階梯就看到了廣場上滿滿的攤子,卻是空蕩蕩的沒半個人。
「干什麼啊?是看到土匪來了嗎?犯不著搞成這樣吧?」她烏黑彎彎的眉兒一撩。
香客們倒吸了一口涼氣,實在不確定這是不是鄂家小姐「惡婆娘」發飆的前兆。
但還是有多遠閃多遠好了,省得接下來連跌打損傷的大夫都不夠叫。
全場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喘氧——
終于,月老廟的老主持硬著頭皮,雙腳發麻發軟地走了出來。
「鄂小姐,實不相瞞,今天廟里客滿了,你……你可否改日再來?」他本來就沒剩幾顆牙,此時講起話來更是緊張到漏風處處。「不過本小廟接下來三五個月內有整修的打算,所以如果鄂小姐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時候再來捧場。」
「對對對。」香客們頻頻猛點頭。「到時候再來。」
「我來拜月老爺爺,又不是來觀光游賞的,就算廟塌了也不打緊。」她環視全場一周,眯起水靈靈的眼兒。「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吧?」
「不不不。」一時間香客們的猛點頭又迅速變成猛搖頭。「不會反對,沒有反對。」
「那就好。」她滿意地一笑,對滿面堆歡的老嬤嬤道︰「女乃媽,我們進去吧。」
登時所有的香客紛紛自動自發讓出一條大路。
「謝啦。」她擺了擺手,紫色繡花鞋踏入廟檻。
爹說得對,有的時候說話是比用拳頭管用,雖然她還是比較喜歡直來直往,過癮些。可是爹爹還說想嫁得出去就得收斂點拳腳,否則恐怕連月老爺爺都不敢靠近她,為她縛上那條千盼萬盼的紅線哪!
鄂璞娘,今年一十七,新春新希望——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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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家並不有錢,但也不是很窮,最主要是鄂老爺出身舉人,家中又有良田數十畝,還有藏書近萬本。
鄂老爺五十歲才生了這麼一個獨苗苗的女兒,清麗俊秀得像是水做成的,但是他心知肚明,這滿月復學問和滿室藏書恐怕是沒法子傳承給鄂家的子子孫孫了。
誰教他的寶貝女兒璞娘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婆娘,從小拿起書本就打瞌睡,抓起棍子就無師自通地打得屋前屋後的野狗哀哀逃命。
五歲那一年,她就用那雙白女敕女敕的小手赤手空拳打斷了一棵樹,十歲那年有道牆得拆了重建,她一拳就敲碎了滿片壁,讓七、八個拿著鐵錘的大漢下巴掉了一大半。
十五歲,她在後院蕩秋千,蕩得好高好高……被外頭的幾名登徒子瞧見了,嘴里不三不四地輕薄起來。她沒有哭也沒有躲,反而一腳踹開後門,街上前去把幾個登徒子打得哭爹喊娘,差點骨斷筋折逃不了。
她今年都十七了……唉,再這樣下去,哪還有誰敢娶她呢?
「就算送給人家做妾,未必有人敢要呢。」他搖頭嘆氣,捋著胡須一臉苦惱。
「爹,你一個人嘀嘀咕咕的做什麼呢?」
他眼前一亮,嬌巧美麗明眸皓齒的女兒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根麥芽糖邊舌忝著。
「我……唉……」他更沒力了。
「爹,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兒又去月老廟求簽了,是上上簽呢!」她眉飛色舞,高興得不得了。「解簽的人跟我說,我喜事近了,今年一定嫁得出去。」
「你確定不是解簽先生怕你才這麼說?」鄂老爺懷疑地瞪著她。
「啐,我今天又沒說要砸爛他的攤子。」她又舌忝了舌忝甜甜軟軟的麥芽糖,眼兒因為笑而微彎。「是真的,女乃媽也說上頭寫的是我姻緣已經到了,還有那解簽的先生說大概就這一、兩個月了呢。」
「真……真的嗎?」鄂老爺屏息,不敢相信這個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當然是真的,我的手掐在他脖子上,諒他也不敢騙我。」她得意洋洋。
「唉——」鄂老爺憋足了的一口笑意登時化作長長的一聲嘆氣。
迫于女兒的婬威之下,解簽先生哪敢說個「不」字?又不是嫌脖子太直太硬,非要女兒喀喳折斷成兩截才甘心。
再這樣下去,恐怕到他翹辮子的那一天,都還未能放心地將璞娘嫁出去。
早知道就別賣弄學問,取什麼「鄂璞娘」的,應該隨隨便便叫個「鄂小花」、「鄂小草」,再不叫個「鄂不著」也行。
「爹啊,別再嘆氣了,嘆得我麥芽糖都快吃不下去了。」她秀眉打結地望著爹爹。
鄂老爺瞥了一眼那根光溜溜的糖棍,更是欲哭無淚。
他還少擔心了一點,尤其是女兒這食量大如牛的胃口,恐怕等閑人家沒三五年就會被她吃垮了吧?
「寶貝女兒,你有沒有考慮過……」他吞了吞口水,困難地道︰「或許自願做妾會比較好嫁一點?」
誰家敢娶這樣的人做當家主母?若是當當小妾還勉強願意吧?
可憐的鄂老爺此時此刻已經顱不了世代清白的家世,女兒今朝卻得嫁人為妾的丑名了。
璞娘的終身大事若是有人可托付,其他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做妾?」璞娘瞪著爹爹,還以為自己听錯了。「爹,你沒事吧?我怎麼可能嫁給人做小妾?我哪一點見不得人,不能讓人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娶回去做老婆?」
「你……你太凶了嘛。」鄂老爺委屈得不得了。
璞娘杏眼圓睜。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道理?她有很凶嗎?王法有規定凶的女子不能嫁人家做老婆,只可以當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