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很矛盾……」她憂郁地盯著電話邊翻開《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半獸人的繪像正對著她張牙舞爪。「我覺得我像站在高貴的亞拉岡面前的丑惡半獸人,不過差別在半獸人想殺掉亞拉岡,而我是想逼他娶我。」
「花小姐,看書別看到走火入魔了,妳跟半獸人連根毛都不像,」小豐對她的比喻啼笑皆非。
「我該怎麼辦?」她幽幽嘆了一聲,「我怎麼會以為我辦得到呢?」
不該離開那間小城堡般的圖書館,不該豁出一切地來追求她的夢中男人,不該痴心妄想以為事情能夠改變……
「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外頭歡叫聲浪再度襲來,現在是連「天佑美國」的曲子都放出來了,小豐忍不住打開廚房門大吼一聲︰「安靜五分鐘好不好?」
登時外頭的人全噤若寒蟬,她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對電話道︰「好了,我們繼續談吧。」
曼樓駭笑,「妳……這樣好嗎?」
「有的時候是該適時表達出自己的感覺。」小豐嘻皮笑臉道,「我這種說法像不像妳那位心理醫生會講的話?」
「他還不是我的心理醫生。」曼樓臉紅了。
「快了、快了,只要妳別再猶豫不決,難道妳想一輩子都過著與書為伍,到最後只能淪落到被書埋掉還結蜘蛛網的慘境嗎?」小豐恐嚇她。
「我……」她憂愁得要命。「不想。」
「那就沖啊!」
「我……」她深吸口氣,「會加油。」
「那就好,記住,要不擇手段知道嗎?愛與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好。」
幣上電話後,曼樓的心情輕松了一些,但現在必須面對的是比決定要不要繼續追求楊飛諺更要窘然的情況--
她得去收拾「舊山河」,並且收拾自己剛剛逃走時丟下的爛攤子。
「天--」她無奈地長長申吟了起來。
要怎麼解釋她失控無禮的行為?最重要的是,他怎麼可能會原諒她?
第四章
到度假小木屋來的第一個晚上,曼樓失眠了。
擁著暖被,她側身看著《魔戒》的最後一個章節,可是等待已久的睡眠卻遲遲未能降臨,而且就連看書也不再能完全撫平她騷動不安的心情。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小木屋有點恐怖,但她最困擾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透過另一頭的窗戶看過去,謹園也還未熄燈,暈黃的燈光在深沉的夜色中透出溫暖。
他會不會也睡不著……生氣到睡不著?
「他一定覺得很倒霉,居然在這里遇到一個精神狀況不穩定的女人。」她哀嘆了口氣。
盡量別想明天該怎麼對他解釋與道歉的事好了,她得找點別的事想想。
呀,對了,她還沒有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曼樓沖動地翻身起來,抓過手橫按下號碼。
「喂?」花母的聲音听起來睡意濃濃。
「媽,我吵醒妳了嗎?」
「對呀。」花母老實道,打了個呵欠,陡然停頓,「咦?妳不是到美國去了嗎?現在在飛機上嗎?妳是用手機打的嗎?」
糟糕!她完全忘記留書出走只是今天早上的事……今天還未過完嗎?她怎麼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
「我……」曼樓結結巴巴的撒著謊,「我在船上,那個……炊雪的丈夫派了一艘客輪來接我,我們會在曼谷靠岸,然後搭他們的專屬飛機飛往美國。」
如果這時候天空落下道雷劈中她,她是一點也不會感到訝異的。
「哎呀,這麼好意思呢?妳有沒有跟炊雪她先生道謝?」花母听起來受寵若驚極了,「炊雪真是好福氣,嫁了一個這樣好的老公,不知道妳什麼時候也能遇到這麼疼愛妳的對象呢?」
對象不難找,就在她的隔壁棟,但要如何說眼他愛上她才是個問題。
她吞下一聲嘆氣,振作了精神道︰「媽,家里都還好嗎?」
「很好,妳放心去美國玩吧。其實這陣子看妳落落寡歡的,媽還在想要怎麼讓妳開心一點,幸虧有炊雪和小豐照顧妳。」花母好奇地問︰「妳這次是輪流到她們家住嗎?會不會太打擾人了?妳的工作怎麼辦?請假了嗎?」
「媽,妳放心,一切都很好。」她安撫著母親,「我大概一個月後就會回去了,如果妳要找我的話,打我的手機就可以了,我有國際漫游。」
「那就好。」
「媽,晚安,妳再去睡吧。」她愧疚地結束了與母親的通話,再度習慣性地咬著指甲。
好了,都交代好了,她應該能夠安心入睡了吧?
但是失眠就是失眠,她還是睜著眼楮無眠到天亮,足足看完了《魔戒首部曲︰魔戒現身》和《魔戒二部曲︰雙城奇謀》的三分之一。
如果接下來夜夜都是這樣,她遲早會因為沒書可看而崩潰,再不然就是眼楮僵掉合不上而被緊急送醫。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她就有理由爬到謹園去敲門求救了。
早晨清新的空氣很鮮美,但是穿著一件淡藍色毛線外套,套頭衫與牛仔褲的曼樓還是攏緊了衣衫,瑟縮地走到屋前的一架秋千坐了下來。
放眼望去,深綠碧綠漸層的山林被掩映在裊裊山嵐霧氣里,隱約有點點醉紅色點綴在其中,是楓葉吧?她從未在這種蒙的距離看楓葉過。
真是仙境。
她輕嘆口氣,低頭看著膝上厚厚的書,卻遲遲不敢打開,害怕這麼一看下去會提早在今天晚上以前把書看完,這樣她明天的進度呢?
但是不看書,她又會不可避免地想到他。
腦海一閃過他的臉龐,她的心又跳了個亂七八糟,沖動地就想要起身去謹園。
千萬不要!
她還沒想好該怎麼樣解釋自己昨晚的糗態,也尚未準備好面對他的鄙夷與刁難……但最教她害怕的是,他會不會干脆冷漠以對?
她的心直直往下沉……
「早安。」一聲清朗愉快的招呼敲醒了她的沮喪。
曼樓猛然抬頭,驚喜地看著他。
他今天依舊英俊得教人心折,烏黑濃密的頭發,儒雅好看的臉龐,穿著黑色套頭毛衣的寬肩厚胸,裹著黑褲子的長腿,他的雙手輕松地插在褲袋中,眼底眉間的笑容友善而自若。
他……不生氣?
她揪緊的心驀地一松,幾乎感動得落淚。「對不起。」
飛諺揚起一道眉,「為什麼道歉?」
「為了我昨天很失禮的跑走。」她慚疚至極地低下頭,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卜通卜通。
他是那麼有風度,一點都不計前嫌、不以為忤,相較之下,她簡直小家子氣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逃走。」他眼底笑意浮現,「妳是逃走。」
「對不起。」她連耳朵都紅燙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我太急進了。」他打趣道︰「還有,我不該用市售現成的巧克力蛋糕就這樣蒙混過去,妳完全可以對我的甜點表示抗議之意。」
曼樓一呆,隨即禁不住失笑了,忙又忍住,但是嘴角已經悄悄往上揚了。「噢,對不起,那麼我也該老實承認,我怕洗碗,所以我很卑鄙地借機逃走了。」
飛諺放聲大笑,黑眸趣意閃耀,完全掩不住內心強烈的贊嘆--她真的好好玩,好有意思,而且慧黠幽默得令人激賞。
她並不像某些多愁善感到無可自拔的女子,稍微一點點憂郁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可以確定,她是個心理相當健康的女子。
「我有沒有提過,我是個喜歡洗碗的現代新好男人?」他挑眉,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