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了一道 第2頁

「對了,今天下班後要不要去唱KTV?」

「不行,我這個月透支了。」她一臉遺憾。

「小紈,妳為什麼非得堅持買放大的照片呢?其實小小張的便宜很多耶。」奸商如花好心地道。

「小張的不過癮啦。」郝紈嘆了一口氣,「妳是不會了解的。好了,我要下班了,拜拜。」

「我下次考慮打個折給妳啦。」

「謝謝。」她拿起背包,溫柔地攬著照片,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要存錢買一台數字相機,這樣她就可以鼓起勇氣去偷拍英俊又嚴肅,連發起飆來都充滿了濃濃男人味的總經理了。

嘻嘻嘻……

郝紈邊作著夢邊從地下室走上大廳,下班的人潮涌現,她叼著黑輪隨人群擠出了大門。

正要過馬路到對面騎機車時,驀然,咻地一聲引擎怒吼隨著狂風貼身掠過她,只差幾吋就擦撞到她。

「喂!」她對著疾馳而去的黑色BMW轎車大叫︰「有沒有長眼楮啊?」

咦,那輛跑車和隱約瞥到的號碼好熟悉……

「好技術,真是太帥了,果然人帥連開車的樣子都帥。」她立刻轉怒為笑,滿臉陶醉地贊嘆了起來。

因為那輛車就是總經理陶遠的座駕耶!

如果……如果有一天可以當面認識他,跟他講到話,那該有多好哇!

她在原地作夢了老半天,最後還是認命地抱著照片走向機車。

騎著小機車,她仔細保護地將卷好的照片插綁在腳踏板中央,用時速二十的速度慢吞吞地在車海中龜行著,唯恐弄傷了她的心肝寶貝。

回到天字眷村古色古香的家里,她完全不理會陣陣撲鼻香的晚飯味道,急沖沖地沖進臥室里,待緊緊關上房門後才打開超大張的彩色輸出照片。

「嘩……嘩……」她尖叫聲不斷,兩眼瞪得老大,口水都快泛濫了。

多麼迷人的臀部啊!完美、緊實、恰到好處的翹--

「小紈哪!吃飯哪!」郝父殷殷切切地在外頭吆喝著。

「好,等一下。」盡避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她還是在照片上亂模了好幾分鐘,稍稍滿足後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一步一回頭地往房門走去。

身材矮胖、一臉和氣的郝父名喚郝仁,人如其名,是左鄰右舍眼中標準的老好先生,每天揉蒸的饅頭近百顆,全都送給村里生活比較不好過的人家了。

今天桌上擺滿了冷饅頭和熱騰騰的大鹵面,還有若干川味十足的小菜,郝紈眼楮一亮,忙不迭撲向前去。

「好好吃喔,好好吃喔。」她狼吞虎咽著,好像幾百年沒吃飯了。

「慢慢吃,別噎著了,還有很多。」郝仁遲疑了一下才又開口,「呃,如果是饅頭的話,那倒是剩下不多了,我們村子里最近來了不少游民……」

「五顆夠我吃的了。」她嚼著面香味濃又彈性十足的饅頭,邊唏哩呼嚕地吃了一大口面。

看著她的吃相,郝仁忍不住暗暗吞了口口水。

「小紈,後天是星期六。」他猶豫地道。

「嗯,對呀。」她吃到整張臉都埋進面碗里去了。

「妳還記得爸爸的老上司陶將軍嗎?」

咦?星期六和老上司有什麼關系?

她腦筋完全轉不過來,抬起頭伸舌舌忝掉鼻尖沾到的面湯。

「爸,你到底要說什麼啊?對了,你要吃饅頭嗎?」郝紈邊說邊抓起一顆饅頭遞過去。

「是這樣的。」他訕訕地模了模頭,接過女兒手上的饅頭食不知味地咬了起來。「咿……唔……那個星期六中午十二點,妳要準時去相親喔,記得穿漂亮一點。」

她嚼著饅頭,漫不經心地應道︰「哦。」

郝紈滿腦子都是快快把晚餐吃完,她就可以跑回房里繼續對著總經理的流口水了,呵呵!

且慢,或許她可以把晚飯端進房間,邊嚼饅頭邊盯著牆上的照片……所謂秀色可餐就是指這個時候啦!

「其實爸爸也有點舍不得妳這麼早就談婚事,但是我那老長官好喜歡妳,再加上少爺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優秀得不得了,這門親事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爸爸已經連續掐自己的大腿好幾天了,作夢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郝仁叨叨念著,又是歡喜又是憂。「但是我又很擔心少爺的眼光太高了……」

「是呀,是呀。」她心不在焉地點頭附和。

她這個月已經透支了,萬一如花又偷拍到總經理的照片,她卻沒錢買怎麼辦?

以她一個總務課小小職員每個月兩萬八的薪水,跟外面初級員工的薪水比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但是她把一萬八交給老爸存起來,剩下一萬又要這樣又要那樣,唉……

得想想辦法增加收入才行,否則破產了就買不起總經理的照片了。

「……要記得,星期六中午十二點在四季餐廳,我那天就下去了。」郝仁擦擦眼角的淚光,有一絲哽咽道︰「我怕我會哭,那種場面太感傷了。」

他養了二十年如珍似寶的小紈將要嫁人了,想起來就令他肝腸寸斷,幸虧對方是老長官家的少爺,他總算稍稍有點安慰。

「嗯。」郝紈若有所思地夾了一箸山西老酸菜嚼著,心下暗自盤算著什麼樣的外快是不會影響到白天的工作,又能增加收入呢?

「一定要記得喔,要穿得有女人味一點。」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捂住泛酸的鼻頭,扔下筷子就住房里沖。

他的心肝寶貝就要嫁人了……

「咦?」郝紈眨了眨眼楮,回過神來,莫名其妙地望著老爸抽搐顫抖的背影。「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更年期到了的關系嗎?老爸最近有點怪怪的耶。

「搞什麼鬼?要我去相親?」

一名高大英俊卻橫眉豎目的男人對著穩坐在太師椅上看報紙的銀發老人咆哮發飆。

銀發老人滿臉歲月的滄桑與睿智,還有不可磨滅的威嚴氣勢,他只要那麼微微一挑滄眉,就足以教人自腳底驚麻到頭頂了。

但是這招顯然對兒子沒效。

「她是個好女孩。」他換個方式,裝出一副年邁不堪任事的老父,哀求著兒子完成自己最後一樁心願的神情。「唉,人老,最想看到的也不過就是含頤弄孫,聞聞乳香四溢的小女圭女圭……」

「你想聞乳香,我馬上讓徐副官叔叔去扛一箱鮮女乃回來。」英俊男人眼角緊繃糾結顫動,怒氣在他的頸動脈處怦怦跳動著,隨時有可能爆炸。「你愛怎麼聞,就怎麼聞,坐著躺著還是蹲著聞,都隨你高興。」

「你講那個是什麼話?」銀發老人勃然大怒。「看看!這就是我四十年戎馬生涯緊咬牙關,在戰場上也要背著逃過槍林彈雨的好兒子……」

「老人家,你記錯了,那是此刻遠在美國的大哥,我是你小兒子,今年不過二十八。」陶遠咬牙切齒地道。

老是用楊四郎悲劇英雄加亂世苦情戲這一招,可惜他近年來心腸練得特硬,不再傻傻地被愧疚感啃得動彈不得,以至于乖乖落入父親的陷阱了。

耶?這招也沒效?

陶老將軍震驚地望著兒子。

「換套說法吧,你的演技二十八年來都沒進步。」陶遠總算露出了一絲五分鐘前听到「噩耗」以來的第一個快意的笑容。

「可惡的小兔崽子。」

「兔大爺,多謝稱贊。」他對自己逐漸能夠控制怒氣的本領感到異常愉快。

能夠重新掌控住情勢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在公事上,他一向如此,而現在面對父親,他也漸漸捉到了訣竅,不再動不動就輕易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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