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嫌母丑,這個道理我懂。」她笑呵呵的說,「爹,在女兒眼里,你是很英俊沒錯。」
「喂,你這話有漏洞……」盡避如此,他還是樂得很。
兩名夥忙著擺椅子,還殷勤地擦了擦,「大小姐和老板這兒坐。」
千金好奇地望著他們,「你們是……」
「大小姐好,我是小林,他是石頭,我們是老爺請的夥計。」兩個小伙子被她的美麗惹得臉紅心跳,迫不及待自我介紹。
「你們好。」她親切地朝他們點頭,對陪侍一旁的魚兒道︰「魚兒姊,勞煩你把食盒拿過來,將其中一盒宮點給兩位小扮吃。」
「是,少夫人。」魚兒笑嘻嘻的應道。
吳老板這才注意到女兒身邊還有個隨侍的婢女呢,他連忙鑽進櫃台內,模索了半天拿出一封紅包,遞給正在擺布老參炖雞湯和各色糕點的魚兒,「來來來,給你個紅包,我家千金有勞你照拂了。」
魚兒受寵若驚,笑道︰「親家老爺怎麼這般客氣?這是我們丫鬟該做的,怎敢拿親家老爺的打賞?」
「不不,這是應該的。」吳老板堅持的塞進她手里,「收下、收下。」
「這……」魚兒遲疑地望了千金一眼。
千金咧嘴一笑,「魚兒姊,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我爹今晚會睡不著的,說不定明兒個就親自給你送上門去了。」
爹爹就是老實又熱情,才會敵不過附近精打細算的好商,但是天公疼好人,傻人有傻福,相信日久見人心,鄉親們早晚會明白爹爹的好處。
魚兒歡天喜地的收下了,隨即添了滿滿一碗的老參雞湯獻上來,「親家老爺請用雞湯。」
「有勞、有勞。」吳老板連忙接過。
氣氛十分融洽,千金笑吟吟地抓了一把又一把的精致宮點放入吳老板的盤里,還不時說笑話逗樂了一干人等。
魚兒的大嗓門更是炒熱氣氛的一大功臣,說起葷素笑話又拿手了得,更是惹來了哄笑連堂。
吳氏米行好久好久沒有這般熱鬧歡喜過了,就連周圍的同行也忍不住餅來探頭探腦,一堆買米的大娘或老爹也禁不住被吸引過來,邊買米邊听笑話,高興得不得了。
直到日落時分,千金才在魚兒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上了卑家的馬車,臨上車前還跟老父千答應萬答應,最晚十天內會再回娘家玩。
淺紫色的車廉一垂下,她的淚水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魚兒慌忙地安慰,「少夫人,你別難過,我知道你舍不得,可咱們兩家住得這般近,以後有空常常回來看親家老爺也就是了,乖,快別哭了。」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成親了,是人家的媳婦,怎好三天兩頭回娘家呢?而且……其實我最難過的是以後不能常常承歡我爹膝下,畢竟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兒了。」千金垂淚,哽咽道︰「這種感覺好奇怪,嫁前和嫁後是很不同的……責任多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天真傻氣,少根筋都不要緊。」
她有點擔心自己怎麼擔得起卑府那麼大的一個家當呢?相公會不會對她很失望?因為她除了一身蠻力外,其他什麼都不懂。
相公待她好,她心滿意足,但越是如此,她越感覺到自己的內疚與不足……她希望成為他真正的賢內助,能夠和他一同分擔經營這家大業大的卑府。
她也深怕有一天,相公發現她真的又笨又粗魯,除卻粗活外什麼也不會,他會不會轉而愛上一個細致高貴又長袖善舞的姑娘?
不是沒有這種人的,像奈米大街二十號的水月姑娘,二十六號的靜靜丫頭,還有對街一十九號的春滿小姐……人人比她精,個個比她美。
「少夫人,你盡避放心,咱們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歡你,就算你傻氣點又有什麼關系?少爺也愛就行啦。」
一想到相公,千金的心坎不禁一陣甜津津的,騷動難安的情緒也稍稍獲得了撫慰。
「相公不會嫌棄我的,是不是?」她充滿希冀地問道。
魚兒想也不想地點頭,「這個自然。」
就在這時,原本平穩的馬車重重地顛簸了一下,千金和魚兒差點跌了個東倒西歪,幸虧里頭錦褥墊子鋪得厚,兩人都沒受傷。
「阿寶,你是怎麼了?跟馬兒鬧脾氣了嗎?」魚兒驚魂甫定後,急急拉開廉子破口大罵。「萬一把少夫人跌壞了你賠得起嗎?」
車夫阿寶汗如雨下,「魚兒姑女乃女乃,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扔出一把石子,驚嚇到了馬兒……少夫人沒事吧?」
「我沒事。」千金扶著門框探出頭,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魚兒姊一時嘴快了,你不要緊吧?馬兒呢?」
「謝謝少夫人,小人總算把馬勒停了。」他看起來也像是松了一大口氣。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近前。
他們三人說話間,誰也沒注意到那貿貿然出現的男子。
杜秋鋒有點不是滋味地瞪著他們,蓄意用這一招吸引他們的注意,沒想到這三個傻蛋卻只顧七嘴八舌,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采出頭來的兩個女子哪名是「他」的新妻子?啊,應該是長相可愛又滿臉喜氣的那一個吧!
「他」總是能夠娶到這樣的好貨色……哼!
他神情有一瞬的陰沉,不過隨即換上俊逸迷人的笑容,優雅地走向前。
「你們還好嗎?方才我見到一名頑童朝著你們的馬扔了一把石子,待我要阻止時已是來不及。」他滿臉友善與殷切,眸光若有似無地蕩漾著誘惑,對著千金放送魅力。「姑娘,你還好嗎?」
千金接觸到他別有深意的眸光,不禁輕蹙了蹙眉頭。這個男的眼光好怪異、好放肆,像極了某一種動物……
像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眸光刻意誘惑卻掩不住深處的冰冷……
啊,她知道了。
像蛇!他的眼神和氣息像透了冷冰冰、黏膩膩又貪婪無情的冷血蛇。
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眼就不喜歡他。
像是一種本能,千金往後退了一下,「我沒事,多謝公子關心。阿寶,我們回去吧。」
「是。」阿寶也一見他就討厭,這男子油頭粉面、眼神不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魚兒則納罕好像曾在哪兒見過這個男人。
杜秋鋒沒料到她竟然對他的魅力毫無感覺,反而還急急要離開,他臉色微變了下,移動身體攔住馬兒,露齒笑道︰「姑娘,在下——」
千金把廉子放下,「阿寶,我們快回府去,我餓了。」
少夫人餓了可是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呢。阿寶熟練地一勒馬韁,駿馬嘶鳴了起來,硬生生擠開擋路礙事的杜秋鋒,撒蹄飛奔而去。
見馬車疾駛而過,杜秋鋒又氣又羞又惱,望著遠去的馬車呸了一口口水。
「可惡!耙瞧不起我,我更不能放過你了!」他眼里閃著陰狠的光芒。
「他」從以前就是他莫大的阻礙和妒恨的來源,「他」擁有一切他所沒有的,可是他杜某人遠遠勝過「他」一點的就是——
他總是能夠得到「他」如花似玉的妻子,這一個也不會例外!
「卑楠竹,我回來了。」他陰森森地詭笑,「你以為能將我驅逐多遠?我這輩子都是你的惡夢,如附骨之蛆緊緊地咬住你不放。」
坐在馬車上的千金,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方才那一雙眼,真的毫無人氣的感覺。
應該是個瘋漢吧!她想。
楠竹從未嘗過夫唱婦隨、鶼鰈情深的滋味,直到千金的出現,他才知道生命竟會如此美好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