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男子 第6頁

俊美紅衣男子笑聲倏停,他滿臉受傷幽怨地瞪了他們一眼,「真失禮啊,我們好歹也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怎麼說話這麼不留情,就不怕傷了我的自尊心嗎?」

他就是卑楠竹,傳說中性情陰柔,十足娘娘腔,天生愛男不愛女,講起話來嗲到可以剝落全城百姓雞皮疙瘩通共五萬斤,所以娶妻不到半年,就害得妻子忍不住跳樓了此殘生的卑家少爺。

謠言有一千個聲音,外人不知內底事,以至於風波越生越惡,傳言越傳越離譜,他們三個可算是深受其害了。

可他們因性情之故,既不屑、也懶得出來澄清,何況就算澄清了又怎麼樣?有些事實在難以對外人道也,所以就算聲名狼藉。他們也依舊自歌自舞自徘徊。

簡單的來說,就是兩個字——認了。

要不還能怎麼樣呢?

「閣下的自尊心與臉皮之厚可比萬里長城,只怕大炮都打不穿。」駱棄優雅地沏好一壺雨前茶,舉壺斟了三杯。「你就別太客氣了。」

「唉,我真是誤交損友,可惜可嘆哪。」楠竹喃喃自語道。

秦關唇角微微一彎,「現在悲嘆已晚矣,世上可沒賣後悔藥。」

楠竹忍不住挖了挖耳朵,用扇柄敲敲他寬厚的肩頭,「你呀,說話老是這麼惜字如金、愛理不理的樣子,這樣還落了個說話如打雷的評語,我真不知道外頭那些人是怎麼編派出這種夸大不實的謠言來的?世人無中生有的本事還真是厲害。」

「謠言可以殺人,自古皆然。」秦關淡淡地道,「難道你還看不開這點?」

一提到這個,楠竹就滿肚子的火氣,他啪地一聲把扇子擺在桌上,挽著袖子氣咻咻地說︰「我真是被外頭那群三姑六婆氣死了,明明事情就不是他們講的那樣,卻偏偏編造得有模有樣,竟說我娘娘腔,講話嗲聲嗲氣,這才嗲死了妻子?我實在很想請個畫匠畫個十萬張肖像,在全城各處的出入口張貼,讓他們好好睜大眼看看我這副器宇軒昂的男兒樣!」

「沒用的。」秦關早已想清楚,人們往往只肯相信自己的想像,從不願睜眼看清真相,否則從古到今也不會有那麼多英雄豪杰被冤死屈死了。

現下他們只不過是被傳人丑多作怪,害死了嬌妻美眷,已經算客氣的了。

駱棄爾雅地喝著茶,開口附和他的話,「沒錯,沒用的,我們可以廣發傳帖澄清,卻依舊難杜天下悠悠之眾口。更何況,這內情復雜難言,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解釋得了的?」

楠竹也氣餒了,慢吞吞地拿起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說得也是,多說無益,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反正咱們三個也不是愛出風頭的人,老是被說龜縮神秘,久了我也慣了,就當作咱們真的是見不得人,露不得面,天生是三只縮頭王八龜兒子唄。」

「是。」駱棄溫雅地微笑了,他並未放棄希望。「或許有一天,終會有女子不畏流言似虎,勇敢跨過鴻溝,真正來了解我們。」

秦關沒有說話,因為他懷疑世上真的會有如此慧眼識人,蕙質蘭心的女子嗎?

群眾是盲目的,早已將他們宣判有罪,又有哪個女于願意放膽一試,窺知究竟?

「對,終有一天,我們會尋覓到真正屬於自己的美嬌娘和紅粉知己的。」楠竹也振作了起來,手中玉扇揮得好不瀟灑。

「但願如此。」秦關的語氣里沒有太大的期待。

背叛總是令人刻骨銘心的難忘,傷害也是,他對美麗的女子已經沒有抱持任何希望和好感了。

他正想搖頭,剛剛那一抹不經意瞥見的美好眼神驀地浮現腦海,就算他對女人再沒有任何期望,但也忘不了方才剎那間美麗的交會。

那樣一雙眼……擁有那樣一雙眼的,會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他有一絲怔忡向往了起來。

駱棄和楠竹說完了彼此鼓勵的話,但心情還是難掩一絲絲的沉重。

他們能夠體會彼此的心情,畢竟他們有著近乎相同的遭遇。

只是他們真的希望,上一樁的婚姻只是個特例,並不代表什麼。

雖然要續弦的消息一傳出,舉城驚惶恐慌的反應著實傷人,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驕傲,就算對天下人解釋後可以稍稍釋疑,但他們最終渴望的還是有一個不畏流言,真心相知相許的伊人啊!

第三章

午後的天空飄著絲絲細雨,輕敲窗台、輕擊荷葉,敲碎了一湖碧沁沁的水面,惹得陣陣漣漪蕩漾。

玉潔身穿簑衣、頭戴大大的竹笠,頂著綿綿雨絲撐著船。

湖面少了許多穿梭如織的船只和畫舫,唯有幾艘輕巧的扁舟依舊點綴在湖上,來往載運著客人。

雖然是夏日,但是雨絲的濕意透過簑衣依舊寒寒地沁入衣衫,觸肌生涼,玉潔今日又穿得稍單薄了點,才剛剛將一位文人載至詠橋邊,收了船資,她已經忍不住微微地發起抖來,雪白貝齒也有些打寒顫。

在這個時候,她真是好想念朱老爹熬煮的山西陳醋酸辣湯,一碗喝下去,保證打胃里酸嗆熱辣到體外,就算外頭下的是冰雹也不怕了。

她朝微微凍冷的小手輕呵口氣,握緊長篙又要將船撐離橋邊——

「船娘!」

一個淡然卻開闊渾厚的男聲穿透綿綿的雨聲,清晰無誤地鑽入她耳里。

玉潔驀地回首,見到一名身形好不高大的濃眉大眼男子,靜靜地佇立在橋邊,任風雨潑灑,沁濕了他寬闊的肩和濃黑的發,方正粗獷的臉上沉穩自若,耐性十足。

他的眼楮好亮,黑得像是某種神秘晶亮的黑寶石,卻又帶著淺淺的沉郁,好熟悉的感覺……玉潔的心沒來由地一震,怦咚怦咚地跳得又急又亂了。

這樣的一雙眼楮好似在哪兒見過……她曾在哪兒見過呢?

她有一絲怦然和迷惘,急急忙忙將船再支回岸邊,只見他長腿一跨,船身微微一蕩,立時穩穩地上了船。

「謝謝你。」他向她點一點頭。

她嫣然一笑,害羞地點點頭,小手一指,示意他可以鑽進船篷里躲雨。

雖然這條船有點老舊了,可是她每天都打理得乾乾淨淨,務求讓每一位乘船的客人都能歡喜滿意。

他看得懂她的意思,但卻一點都沒有躲雨的打算。

秦關看著她縴瘦的身子掌著長篙站立在船上,被風吹雨打的模樣,不禁濃眉微微一皺。

他一個箭步踏向前,攤開大掌,「給我吧。」

玉潔一呆,張大眼楮愣愣地望著他,滿眼疑惑。

啊,給什麼?

秦關這時才注意到她的雙眼,倏地一頓,一抹熟悉感浮上心頭。

他在哪里曾見過這樣一雙眼?

秦關尚未想出答案,就感覺到衣袖被輕扯了一扯,面前的小泵娘還是張著滿眼的疑惑,眨眨眼,望著他。

「把篙給我。」他輕輕地奪過她手上的長篙,輕描淡寫地解釋道︰「雨越下越大了,我來撐船吧。」

玉潔眨眨眼,再眨眨眼,本能地再將長篙搶回來,拚命搖頭。

那怎麼行呢?

他好似第一次遇到有人敢這樣反抗他,愣了一下,沉下臉再拿過她手上的長篙。「給我。」

玉潔的頭搖得快掉下來了,她可是這艘船的船娘,怎麼可以把「駕駛權」交給搭船的客人?

這樣傳出去,她這金牌船娘的招牌還好意思掛嗎?

她勇敢地對著他攤開手掌,要他把長篙還給她。

秦關沒見過比她還不知好歹,搞不清楚狀況的女子,他皺眉道︰「下雨了,我們還要在這里淋多久的雨才要起程?」

可是……玉潔遲疑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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