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潔起身走向外頭守候等待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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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晴院里,玉潔驚訝地發現原來傳說中奇怪、可怕、令人退避三舍的甄、卑、艾三家少爺,竟然全不是謠傳中的那樣。
事實上,除了杰哥哥和相公外,她從來沒有看過這般英俊又器宇非凡的男人。
楠竹少爺親切愛笑,身著紅衣,全身上下散發著無法言喻的俊雅氣質。
駱棄少爺則是彬彬有禮,瀟灑倜儻,說話雖然文雅,卻常是一針見血,不失銳利見解。
他們真的跟外頭傳的天差地別啊!
玉潔與他們相談甚歡,雖然是用比畫和手寫,可是才一頓飯時間,他們就談笑得讓秦關忍不住吃起飛醋來。
他無視於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突然一把將她攬近身邊。
「夫君……」玉潔驚呼一聲,害羞又尷尬地想掙開,可是哪里敵得過他的力氣。
「你冷落我太久了,我不喜歡這樣。」他滿臉醋意地道。
楠竹和駱棄眼珠子差點齊齊滾出來。這就是他們認識了二十幾年,那個淡然悠遠,待人若即若離的甄秦關嗎?
「駱棄,你要不要捏一下臉試試看?」楠竹喃喃道,「我怕我們是在作夢。」
駱棄二話不說伸指夾住了他的臉,使勁扭了一把。
楠竹疼得哀哀叫,急忙扒開他的手,痛呼道︰「哎喲喂呀,你捏我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捏你一下,確定你有沒有在作夢嗎?」駱棄好整以暇地道。
「我是問你要不要捏『你自己』一下臉試試看!」楠竹撫著發疼的臉頰,埋怨地道︰「嘖嘖,好狠的心,還捏得這麼用力,要是捏壞了我玉面郎君的臉,看你怎生賠得起?」
「那好,替你毀了容,就不會有人說你像女人了。」駱棄閑閑地道。
「啊,不要吧?」楠竹大驚失色。
玉潔看著他們倆斗嘴的模樣,不禁笑彎了腰,但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囂張,兩只小手急急捂住嘴巴。
看在秦關的眼里,又是一陣心旌動搖,若不是此刻正在外頭,他還真想低下頭在她頰上偷香。
「你們倆感情越來越好了,心情也不錯,是不是續弦的事有好消息了?」他忍不住笑問道。
一提到這個,楠竹和駱棄就覺得嘔。
「甭提了,你最不夠意思了,口口聲聲說對女子再沒有信心,不想續弦,沒想到動作最快的居然是你,而且還娶了像紅屏妹妹這麼好的女孩,真是嫉護死我了。」楠竹搗著扇子搖頭,滿臉哀怨。
駱棄也嘆了口氣,「若有你這麼好的福分,能娶到像弟妹這樣的好女子,我還用得著在這兒同楠竹斗嘴嗎?」
早就美人香草,長伴賞花吟月去了。
秦關心滿意足地微笑著,玉潔則是好不害羞,連忙別開臉看向窗外……可是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含笑的小臉登時僵住了。
「紅屏,你怎麼了?」秦關注意到她倏然變色的臉。
玉潔像是沒有听到他的聲音,突然站起來,像在作夢般緊緊盯著窗外,眼楮瞬也不瞬。
他們三人也覺詫異,跟著望向窗外,以為會看到什麼奇景,但只是人來人往,還有兩名般若寺的僧人在化緣,光天化日垂柳依依,並沒有什麼希罕奇異之處。
「紅屏?」秦關有一絲焦灼地喚著她,伸手拉住她。
她機伶伶地打了個顫抖,猛地清醒過來,不假思索地甩開他的掌握,小臉滿是哀求與心虛地道︰「我……出去……一下。」
他們還未回過神來,她已經狂奔下樓了。
究竟發生什麼事?
秦關也呆住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追下去尋個究竟,他知道自己有權利也應該這麼做,可是他腦中突然浮現撞見瑤嬌和情郎相會時的情景,不禁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場景……這個場景該死的似曾相識。
他渾身僵住了,只能夠透過大敞的窗戶盯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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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踉踉蹌蹌奔下樓梯,玉潔奪門而出,氣喘吁吁地盯著一名俊秀高大,身穿道袍、發束成髻的年輕道人。
道人正與兩名僧人微笑交談,她身子微微地顫抖著,緩緩地走向他,一步又一步,她看見了他那張俊美的臉……
雖然事隔十年,雖然男孩與男人的模樣多少會有差異與改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熟悉的臉龐!
是杰哥哥,是杰哥哥!
她的心髒快狂跳出來了,臉色蒼白若紙,慢慢地走向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輕飄飄不著力的雲端般。
「杰……哥哥?」她擠出了所有的力氣喚道。
那名道人驀地一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然後他緩緩地望向聲音來處。
他陡地睜大雙眼,綻放出強烈的驚喜光芒。
「潔兒!?」他緩緩地吐出這個足足尋覓了十年,掛心了十年的名字。
真的是杰哥哥……
玉潔眼前突然朦朧模糊看不清楚,她急急一揉,只覺滿手的濕潤,原來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杰……杰哥哥……杰哥哥……」縱然她的聲音暗難听,她還是不停地叫喚著他一遍又一遍。
玉杰拋下兩名一臉疑惑的僧人,拔腿狂奔至她的面前,激動地看著分離了十年的小妹。
「潔兒,真的是你!」他抑止不住滿心的激蕩,顫抖著手打了個佶首,「無量壽佛,祖師爺慈悲,我多年的心願和多年掛念揪心的就是不能再見到我的潔兒,不知我的潔兒過得好不好……可現在老天庇佑,兄妹分散十載,今朝竟有幸還能再見到你……」
「哇……」玉潔再也忍不住地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淒傷破碎,聞者皆淚,玉杰更是滿懷淒楚心疼,輕輕地撫模著妹妹的頭,淚也落下。「你……你的嗓子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你這些年來到哪里去了?你還好嗎?」
她拚命搖頭,淚水跌碎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我……火災過後……我的聲音……壞了……」
他大驚,心痛至極地一僵,「你的嗓子……你以前有著最清脆嬌女敕的聲音……」
她的喉嚨好痛,實在禁不得又哭又訴了,只得抓過他的手掌,迅速寫出心中的千言萬語。
失去聲音並沒有什麼,失去你才是我這輩子最心痛的,你到哪里去了?你那時候受了傷暈過去,我怎麼都拉不動你,你現在好好的,是有人救了你嗎?
「我昏昏沉沉的,什麼事都不知道,等到我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人已在終南山上的太極道觀里。」玉杰細細訴出別後點滴。「那時已經是三個月後了,是我的師父白雲道長路過梅濃鎮,在火海中救出了我,我額上的傷很嚴重,而且完全忘了自己是誰。」
她揪著心,滿面淚痕地傾听著。
靶謝老天,感謝白雲道長救了杰哥哥……她真想跪下來對著天空深深膜拜致謝。
「後……來呢?」她緊張地問。
「半年後,我身上的傷和額上的傷才完全好了,我足足花了五年的時間才想起我是誰。」說到這里,他嘆息一聲,「後來我回了梅濃鎮一趟,發現屋毀而人事也已非了,打听過後才知道二娘和她女兒在火災後的那一年就離開了,听說她後來嫁了個跑單幫的商人。我也打听到你是寄住在阿牛伯家,可自從他們夫婦過世後,你也離開了梅濃鎮,不知去向。」
她淚眼迷蒙地望著他,「你……找過……我嗎?」
他點點頭,眼底盛滿對妹妹的親情與掛念,「後來我回到終南山,在師父的教誨下潛心修道,每半年就下山雲游,為的就是要找尋你。」
杰哥哥並沒有忘記她這個妹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