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辛聞好奇地環顧眾人難掩垂涎的神情,咦,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嗎?怎麼眾人都一副若有所待的模樣?
很快他就明白了。
黃蘭秀名副其實,像是一株雅潔高貴的空谷幽蘭,身著女敕黃色的絲緞宮裝,外罩著一件淺黃的雪紗罩衫,衣繡著精致的蘭花,一朵朵挺秀動人。
烏黑的受發綰成略微蓬松的雲髻,上頭別著點點金縷小花,有掩不住的嬌媚。
她的臉蛋如雪似玉,巴掌大的小臉晶盈剔透得教人情不自禁屏息,眉目如畫、唇若櫻桃,婉轉一笑時,彷佛整個園子變得春風處處了。
眾人都看呆了。
杉辛聞也看呆了,她十足是書上所述、畫上所描的「顏如玉」啊。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心念驀地一動,莫非這就是上天賜予他的「顏如玉」嗎?
蓮步款款,想當年西施翩翩走過響屜廊之時,風釆足音也不過如此吧?
杉辛聞並沒有一見鐘情的感覺,但難免一見驚瞌了。
黃蘭秀太像自書中走出、自天上落入凡間的瑤池仙子,縱然平靜自持如他,依舊難禁一絲震撼。
「小姐,那就是宰相爺哪。」小婢興奮的聲音在黃蘭秀耳畔嘰喳著。「真俊啊!沒想到咱們的宰相爺竟然這麼年輕英俊……」
「東兒,噤聲。」蘭秀偷覷著他,在接觸到他不含欲念,微帶贊賞又充滿智能的眼神時,胸口的悸動更深了。
在眾凡鳥之中,他就像那翱翔九天顧盼自雄的鳳凰呀。
如果……如果她真能與他為配……蘭秀的臉兒瞬間飛紅了,那抹醉霞更教眾人看得如痴如醉。
她強抑下悸動的心思,環顧一周淺淺一笑,斂容作禮,「小女子蘭秀見過宰相爺,還有諸位。」
在場眾人一副色授魂與的模樣,傻笑的傻笑,喘氣的喘氣,發呆的發呆,簡直人人都醉了,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黃小姐快別多禮,請坐,」杉辛聞微微一笑,溫和道︰「能夠恭聆小姐的雅奏琴音是我等的榮幸。」
她的臉又紅了紅,急忙作了個禮,「宰相爺客氣了。」
黃侍郎看得滿意極了,連忙哈哈笑道︰「蘭秀,宰相爺和大家都在等著聆曲呢。」
「是。」她柔柔地道。
罷剛從茅房里舒爽解放出來,人蹦蹦跳跳地穿過長廊,在枝葉疏朗的茶花叢間瞥見了這一幕。
咦,那個長得好象壞人的官怎麼像足了怡紅院里的大茶壺龜公,那副猴急的模樣和說的話簡直就是在跟客人介紹紅牌姑娘嘛。
不過話說回來,她有偷偷混進怡紅院見老鴇大宴恩客,卻從沒見過官家老爺宴客的景象,機會難得。
「且待我好好了解了解。」她充滿了興趣,索性鑽進有一個人高的茶花樹叢中,透過枝葉偷看。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見到幾名一臉垂涎的男人和那個長得美若天仙的姑娘,正讓婢女放下瑤琴,並且還焚起了檀香,刺鼻味隨著風往她這頭飄來,害她差點忍不住打聲噴嚏。
她連忙捏住鼻子,只敢用嘴巴呼氣。
琴音裊裊而起,人努力要跟著用心欣賞,可是眼皮卻莫名其妙地越來越沉重,她連忙用力揉了揉眼楮,努力睜大眼楮豎直耳朵傾听。
透過樹葉望去,有大半的人听得陶醉不已的樣子,有的甚至夸張地邊拍著大腿邊和擊,非常投入。
人強忍住一個呵欠,忍不住低聲咕濃,「見鬼了,怎麼大家都好象听得很入迷的樣子?」
難道她已經被老爹和叔叔們教導到絲毫領略不到音韻之美了嗎?
話說回來,和這陣陣催人入睡的琴聲相比,她還是比較喜歡听人家成親時熱熱鬧鬧的絲竹吹打嗩吶鐘鑼聲哩。
真夠俗氣的,她自知沒救了……唉。
听那頻頻催人入眠的琴音還不止歇,人當下決定,回偏廳枯坐等人遠勝站在這兒被魔音穿腦得好。
就在她伸手撥開樹枝往外走時,沒想到她弄錯方向,等到她掙扎著一腳跨跌出去的同時,耳邊好象听見有人驚呼的聲音,琴音也倏地中斷了。
燦爛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人覺得有些刺眼地閉了閉眼楮,等到她睜開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自己竟然跌進花園正中央。
要命!
無數雙驚愕的目光瞪著她,人本能地縮了縮脖子,渾身僵住了。
「你們……繼續啊……沒事,沒事,我只是來……視察視察,看有沒有需要我斟茶水、換帕子的。」她硬著頭皮對每一雙炯炯瞪視著她的目光擠出笑。
黃侍郎首先回過神來,皺起眉頭,「妳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不知道我在宴請貴客嗎?」
哦,原來他就是今天的東道主黃侍郎啊。
「我……老爺,你忘了,我是秋香啊。」她笑咪咪地朝黃侍郎福了福身子,「是春香叫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服侍的地方,敢問酒夠不夠?茶夠不夠?還是點心呢?哎呀,小姐怎麼沒有茶喝,這就是老爺的不對了,小姐這麼辛苦在這兒賣藝……呃,是獻藝,你怎麼連杯茶水都不給喝呢?」
「啊?我?」黃侍郎愣了愣。
人笑容可掬,「沒關系,婢子這就去幫小姐斟茶,先告退了。」
「呃……好。」他還沒回過神來,只能本能地點頭。
人心下大叫好險,吁口氣急忙轉過身就要落跑,只是沒想到她一轉身卻撞上了一具堅硬寬闊的胸膛,熟悉的書香味竄進鼻腔里,咦?
眾人驚呼,黃侍郎倒吸口涼氣,蘭秀卻是看傻眼了。
被撞的人穩穩的站著,皺眉地低頭瞅著她,「妳……」
「耶?」她瞪大雙眼,又驚又喜。
文雅墨息對她劈頭蓋臉而來,人覺得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又是妳。」他看著她頭發有一絲亂,發上還有干掉的樹葉和一瓣枯萎茶花瓣,臉兒紅紅鼻端沾塵,活像個闖禍的小叫化子一般,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兒……他不贊同地蹙起眉頭。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這份巨大的驚喜掩蓋了一切,人又叫又笑的跳著,抓著他的手拚命搖,沒有見到他眼底那抹錯愕和嫌惡。
他堅定地拉開她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我說過很多次了。」他真是打從出生到現在沒見過這樣不知禮、不矜持又不淑女的姑娘。
她就是沒有一次記得住的,總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可惡。
他當著眾人的面甩開她的手,好象跟她稍微踫觸到都受不了似的,這個認知重重敲進人狂喜的腦袋瓜里,她一呆,心下微微一酸。
「好好……我不踫你。」她乖順地舉起雙手,讓他看見自己的合作,眼底還是閃爍著激動的歡喜和期待。「這樣有沒有好些?你怎麼會在這兒?也是來給黃大人請客的嗎?听說今天宰相爺也會來呢,你可要好好表現表現,這樣才不會給人瞧不起。」
有人在驚喘,而且聲音還挺大聲的,人忍不住回頭奇怪地瞟了他們幾眼,「干嘛?見到熟人敘敘舊也不行啊?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麼不通情理吧?」
咦?他們干嘛臉色發白,長得很丑的黃侍郎表情更是猙獰,好象在考慮是要破口大罵,還是干脆直接把她掐死好些。
杉辛聞揉著眉心,著實被這個魯莽又沒有一絲自覺的姑娘給打敗了。
「袁姑娘,我們在忙。」他希望這個暗示能讓她知難而退。
不知者無罪,他不會治她個冒犯失禮的罪名,他也不是個氣度狹窄的人,以權勢威逼人更不是他的作風,但是他有必要讓這個似乎將他當作某種好吃的東西或是「獵物」的姑娘明白,他絕絕對對不會跟她有任何瓜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