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呆了一呆,一時之間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他的指尖好溫柔,輕拂著她的額頭,好像……生怕踫傷了她似的。
多多心窩兒一暖。
「恩公,你不討厭我嗎?」
他一怔,「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我很笨,又常常講話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除了賭錢和賺錢以外,什麼都不會,什麼也不懂。」她細數著自己的缺點,愈說愈懊喪,「又常常講話惹你生氣,你一定很討厭我。」
他眼底閃過一抹心虛,的確,在不久之前……事實上是方才,他還恨不得把這個小麻煩趕出方圓五百里之外,可是現在……
他忿忿一甩頭,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不討厭你。」秋雪硬邦邦地澄清,「就是不討厭就對了。」
「真的嗎?」她的眸兒瞬間亮了起來。
「說了不討厭就是不討厭,」他威脅道,「你再問一次,我就改變心意。」
多多登時噤若寒蟬,連忙捂住小嘴,「我不問了!」
既然恩公不討厭她就好……多多心底又冒起了一顆顆喜悅的泡泡,快樂地發酵著。
「你躺著,大夫待會兒就來了。」他起身,推開了窗,讓清新微涼的氣息涌入。
窗外有一株斜生的臘梅,在秋末乍寒時分早早就綻放了點點花朵,也散放了幽幽的花香。
她小手抓著棉被,大眼楮骨碌碌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著迷得不得了。
恩公長得真不賴,而且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止都是那麼好看……
不知道他可有了對象?
「恩公,你娶親了嗎?」多多沖口而出。
秋雪倒水的動作一頓,瞥了她一眼,「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問得好沖動,小臉兒微紅了,「因為……因為我想恩公人這麼好,長得也俊,如果還沒有對象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幾個。」
「張嘴。」他面無表情地端著水杯走過來,大手扶起她的背,喂了她幾口水。「不勞費心了。」
多多急急咽下茶水,追問道︰「為什麼?因為你已經娶親了嗎?還是有對象了?」
「我目前沒有成家之想。」他再自然不過地幫她順了順頰邊紊亂的發,輕扶著她躺回枕上。
她心兒一喜,隨即一憂。「是因為……還沒有找到那個沈姑娘的關系嗎?」
他將茶杯擱回桌幾上,淡淡地回道︰「也可以這麼說。」
他最討厭事情拖拖拉拉,現下找到沈多多,將圍兜交給她是當務之急,其余的事都是次要。
多多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她的胸口登時酸酸悶悶了起來——找到了沈姑娘才有成家之想,沒找到就沒有成家之想……這個沈姑娘果然對他而言很重要。
那麼她呢?她對他而言,可有一絲絲的意義?
「唉!」問也是白問,說不定還自取其辱呢!
「好好兒的怎麼又嘆氣了?」秋雪不悅地看著她。
「沒事。」她搖搖頭,「胃痛。」
他濃眉一揚,微帶惱怒地自語道︰「大夫怎麼還沒來?」
話剛說完,房門輕輕剝啄了兩下,但見店小二哈著腰、領著白發蒼蒼的大夫走了進來。
「裘公子,大夫請來了。」店小二一臉殷勤。
秋雪點點頭,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小錠銀子擲給他。「你先下去吧。」
「是。」店小二緊捧著那錠約莫有一兩半的銀角于,樂得闔不攏嘴,哈腰退下。
裘公子出手總是這麼豪氣大方,要是他多多差這幾趟,自己光拿賞銀,今年就夠回鄉下娶房媳婦兒了,嘻嘻!
多多瞪著他隨手就把一兩半的銀角子打賞店小二,心疼得不得了,「你那錢——」
「怎麼?」他看向她。
「沒事。」她吞了回去。
她不能被他發現自己小氣巴啦的性格,他可是頂天立地的大俠,肯定會瞧不起像她這種錙銖必較的小女子作風。
「大夫,麻煩你幫她把脈。」他轉向大夫。
白發蒼蒼的大夫笑咪咪地點頭,坐上床畔的圓凳,煞有其事地幫多多把起脈來。
「咦?耶?」老大夫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
看得秋雪一陣恐慌,他強自鎮定,沉聲問道︰「大夫,是很嚴重的癥候嗎?」
大夫放開了她的手,皺著蒼蒼白眉,「老實說……姑娘沒病。」
「沒病?」他愣了一下。
「我沒病?可是我胸口常常悶悶的,胃也怪怪的。」多多首先抗議,這些奇奇怪怪的癥狀經常不請自來,害她三不五時就陷入某種奇怪的情緒中,這怎麼不是有病呢?
老大夫抓了抓頭,「姑娘的脈象平穩,的確沒病……啊,說不定是餓了,你早上還沒吃吧?」
「對啊。」她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不對,這跟吃不吃飯有什麼干系?」
「胃會怪怪的有可能是因為沒有進食,以至于氣血不足,頭暈目眩、五髒失調、虛火上升……你說胸口還悶悶的?有些姑娘家的確會這樣,」大夫搖頭晃腦地分析,「所以本大夫一向不提倡姑娘家用節食的法子來減肥,圓潤一點不是挺好看的嗎?別學那漢朝的趙飛燕,什麼足上舞、掌中輕的……」
多多這才見識到原來被人碎碎念有這麼痛苦,她看著滔滔不絕、口沬橫飛的大夫,慚愧地別了秋雪一眼。
「恩公,平常真是辛苦你了。」她捂著小嘴偷偷地說。
秋雪差點忍不住笑出來,清了清喉嚨打斷老大夫的長篇大論,「大夫,這麼說不需要開藥方子了?真是多謝您來出診,等會兒我讓店小二派人送您回去,這是出診金,一點小小意思,請收下。」
他取」五兩銀子塞入老大夫的手里,老大夫登時傻眼了,不敢置信地捏著銀子左看右看,還呵了一口氣,啃了啃試試。
「哎呀呀,」他瞬間笑眯了眼,「公子怎麼這麼客氣呢?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老夫實在也沒出著什麼力,受之有愧喲!」
「大夫您太客氣了,請。」
眼看著老大夫心滿意足、高高興興地走了,秋雪關上門回過頭來,卻瞥見多多一副心痛的表情。
「怎麼了?」他疑惑。
「五……五兩銀子……」多多揪著胸口的衣裳,心疼不已。「就這樣沒了。」
那個庸醫,不過是說了幾篇醫藥論和減肥論,就ㄟ走了五兩銀子,他甚至連一帖藥都沒開哪!
「不過是五兩銀子,用得著像天要塌下來了嗎?」秋雪來到床邊,笑笑地擰了擰她緊皺的鼻頭。
「恩公,下次我要再病,不用看大夫了,你直接拿五兩銀子給我,保證我什麼病立刻統統好了。」她突然緊抓住他的手求懇道。
他失笑,「傻瓜,哪有這樣的事。」
「可是五兩耶……五兩足夠開兩三桌的上好宴席了……」她心痛極了,「不過就是餓的嘛,你剛剛要是給我五兩銀子,我下樓去大吃一頓就好了……嗚嗚嗚……」
敝只怪她的動作慢,沒能及時攔住他。
「錢財乃身外之物,難道你這一條命還比不上那五兩嗎?」秋雪臉色一沉。
「可是我沒病啊!」
「重點不是這個!」他撫著額頭,天哪!
多多怯怯地看著他一臉受挫的神情,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那……好吧,反正給都給了,頂多下次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他眸光倏然一冷,「你這是在指責我?」
笨女人,她以為這大夫是為誰請的?五兩銀子是為誰花的?
她嚇了一跳,「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替你省錢……而已。」
看她說著說著眼眶兒又紅了起來,秋雪滿肚子的火氣霎時全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唉!」他無奈地喟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你也餓了,我們下去吃頓好吃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