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要去想,什麼都不用擔心,天地之間,仿佛就剩下了這好溫柔好溫柔的擁抱,絲絲的甜意鑽入了她懶洋洋的骨子里。
樂樂竟然就這樣在他懷里睡著了。
奏越糾結著一顆心,才想著她該不會是哭到岔了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偷偷想要撥開她額前的發絲瞄一眼,沒想到胸前已然傳來了均勻輕微的呼息聲。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子,低覷著懷里那張睡得好熟的小臉蛋,緊繃著的心倏然松了開來。
「吁……」幸好,不哭了。
他隨即情不自禁地微笑。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說哭就哭、說睡就睡的小女人,舉止這麼單純傻氣,講話這麼毫不修飾,可是卻能夠一次又一次揉疼了他的胸口,打亂了他的平靜。
為什麼呢?
奏越有點傷腦筋,不過他也懶得去思考這麼復雜的問題,尤其懷里還有一個剛剛病昏、現在又睡昏的小玩意兒急需處理。
奏越放輕了手腳,將懷中的樂樂放回錦褥上,為她細心撩起長發披散在枕上,拉起了緞被細細包裹住她全身,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床。
「太子爺,冰鎮燕窩蓮子湯來了。」宮女甲不長眼地一路嬌喊而來。
奏越急忙噓了一聲,「小聲點兒,擱在那兒就行了。」
爆女們作夢也沒想到太子爺竟然會對一個不起眼的小爆女這麼呵護備至,在驚奇之余都忍不住有一些酸溜溜。
誰不知道太子爺性情好又長得養眼極了,任誰都想要往這越然宮擠,看能不能有朝一日被太子爺看中了,飛上枝頭當鳳凰……太子妃是打死也不可能的事,但至少當個侍妾也足以光宗耀祖、一生幸福呀!
所以現在見到平常對誰都笑吟吟的太子爺居然對小爆女這麼在乎……大家都忍不住有些擔心呢。
「奏琴公主鳳駕到……」
外頭響起了陣陣的傳達和請安聲。
「皇妹來了?不是特意交代她別急著過來的嗎?」奏越站起身,還是翩然優雅地迎了出去。
奏琴急急地穿花越柳而來,經過無數回廊和小亭小苑,終於來到了瀟灑清幽的偏廳里頭。
後頭一行宮女氣勢雄雄,顯然每個人都想看到樂樂是否安好。
奏越淺笑昂然而出,僅是一身淡金色的長袍玉帶裝束,就流露出渾身上下不可輕的尊貴颯爽風采來。
在奏琴身後的宮女們照慣例看得瞠目結舌︰心醉不已,紛紛臉紅的臉紅,低頭的低頭,還有幾個比較大膽的就模模鬢發、順順裙擺,希冀能夠給太子爺一個好印象。
自古以來,「美色」就是如此威力強大啊!
奏琴沒有注意到身後宮女們花樣百出,微蹙著眉頭憂慮地問著哥哥︰「皇兄,樂樂在哪里?我想看她。」
「她剛剛睡下了。」他低頭微笑,「皇妹,你不用著急,她已經沒事了,只是現在身子還很虛,實在不宜栘動她,所以就讓她在我這兒養幾天病,等身子骨大好了就讓她回去了。」
奏琴心急如焚,全然察覺不出異狀來,只是攀著他的手央求道︰「我已經一天一夜都沒瞧見她了,真的很心急她,她雖是我的貼身侍女,卻與我有姊妹情誼,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不管,你讓我瞧瞧她,把她帶回去好嗎?」
他輕輕一笑,溫柔地牽起小妹的手往鈿花椅上帶,「來,先坐下來慢慢說。你最近不是在忙著某件事嗎?」
奏琴臉一紅,隨即黯然地道︰「沒、沒有哇。」
「傻妹妹,」他笑嘆了一口氣,抬頭對熱熱鬧鬧塞滿了大片屋子的宮女們道︰「你們先退下吧,我和皇妹有話要說,統統都到花園休息去。」
「可是……」宮女們誰也舍不得移動腳步。
「去吧,」他吩咐自家宮婢,「宛兒、蟠兒、蟈兒,帶她們到外頭園子里逛逛,準備些果子、點心招呼著,別怠慢了。」
「是,太子爺。」
三個越然宮的大宮女像母雞趕小雞似地把一群小爆女們催促了出去,然後細心關好了門扉。
奏琴茫然地看著皇兄,有些遲疑地問︰「皇兄,你這是……」
「和傳君約最近不好了嗎?」他笑咪咪。
她驚喘了一聲,小臉倏然嬌紅如五月榴火,「我……我……」
皇兄怎麼會知道這回事?
這……羞死人了!
奏越看著小妹的表情一陣變化,忍不住笑彎了腰。
嘿,真好玩。
不過他還是裝作有模有樣的大哥風範,輕咳了咳道︰「這種感情的事嘛……當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啦,不過我做哥哥的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陷入苦惱還裝作沒看見吧!」
「你……什麼都知道了嗎?」她畏畏縮縮地問,臉頰又紅又燙,可是一想起了這些日子來的愁腸百轉,小臉又微微蒼白了。
奏越故作神秘地摩挲著下巴,「嗯……這個嘛……」
「皇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件事好嗎?」她咬了咬唇,毅然決然地道。
什麼?
他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來。不給他插手?那不就是叫他別玩了嗎?
「不不不,我是你的皇兄,怎麼能不關心這件事呢?」他說得振振有詞。
其實說穿了,還不是怕沒逮著機會好好戲耍妹子和那個京城第一美公子傳君約嗎?
正所謂「能玩不玩,早晚玩完」、「玩光要光,為國爭光」——他堂堂天朝太子爺,怎麼可以違背這個國訓呢?
奏琴懷疑地瞅著他,「皇兄,這不像你的性格。」
「耶?」他眨巴著無辜的大眼,「這是什麼話?你質疑我的人格。」
「老實講,皇兄的人格不太可信。」她一本正經,扳著手指頭道︰「比如上次你口口聲聲說要把苗苗弄進宮來玩,後來又拐個彎兒把人家認作了義妹,害父皇和母後高興了老半天又希望落空,還有苗疆公主東笙幼幼的那一次,你也讓人家誤以為你對她滿意得很,正興高采烈準備著要釀五毒婚酒來大肆慶祝時,你又——」
「哎喲!」奏越更是無辜了,哀聲嘆氣地道︰「為什麼每次你們總誤解人家這個純情小郎君?」
「你是純情小郎君?」奏琴險些嗆到。
「那可不?」他哀哀怨怨地道︰「要不你倒是說說,我有哪一次對女孩兒不規矩或始亂終棄過?」
這個嘛……
善良的奏琴無法泯滅良心信口雌黃,想了一想,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既然如此,干嘛這樣玷污我的清白呢?」他很不服氣,「好歹我隨隨便便也是個不隨便的男人,這樣說我實在太不公道了。」
奏琴慚愧地低下頭來,「對不起。」
老實說,皇兄是愛玩、愛逗人了些,也不至於到那種很惡劣的地步啦,什麼仗勢欺人、欺騙感情的事更是從來沒有過,她這樣懷疑皇兄的確很不應該。
何況東笙公主那時候確實有點一頭熱,八字還沒一撇就與她姑嫂相稱……
「所以說,你大可以相信我的人格。」
「……對不起。」
奏越有點滿意之色。
說贏了這個恬淡無爭的妹妹沒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可以藉機繼續玩一玩他們倆,這讓奏越情不自禁笑咧了嘴。
嘿嘿嘿……有趣。
奏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和皇兄說到這邊來,她愣了一下,扭捏著小手道︰「皇兄,總之現在你可以當作什麼事都不知道嗎?我……我現在有太多的心事不確定應當怎麼想、怎麼做,所以你千萬別插手,千萬也別讓父皇、母後知道,好不好?」
「啊……」他聲音里充滿大大的失望。
「拜托。」奏琴眼眶都急紅了。
她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內憂未解、外患又起,尚未了解傳公子的心思,也尚未厘清自己的心思,千頭萬緒、百轉千回……又如何能向人告訴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