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來不及回神,立刻軟倒在地。
「是什麼……」她驚呼一聲。
他來到距離三步遠的地方,皺著雙眉,溫和卻不豫地道︰「傻瓜,何必為了小事就起輕生之念?螻蟻尚且愛惜生命,更何況你是人。」
她瞪大眼楮,又驚又恐又生氣,小臉迅速漲紅了,「你……你又想來害我嗎?」
天地良心!
他又可氣又好笑,想他堂堂賽馬會下屆會長,影城風樓的樓主,江湖上威鎮八方,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馬公子,干什麼吃飽了沒事做要去欺負她一個小小弱女子?
上次那個號稱江南第一儒俠的史願人四處放風聲下戰帖,要跟他比試,說不答應的就是膽小表,他都懶得搭理一二了,更何況她不過是個小泵娘,有什麼值得他欺負的?
他嘆了一口氣,「我不明白。」
等會得回桃花小樓照照銅鏡,看他幾時生出了一副青面撩牙惹人嫌的面孔,搞到她一見到他就像見到仇人似的?
阿昭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大眼楮瞬間滾出了晶瑩淚珠,
「你還不承認。」
罷剛借故撞飛了她的錢,在大庭廣眾下耍弄她,現在還把她全身變成一攤軟泥巴,她是出門忘了翻黃歷才會遇到這個大煞星嗎?
她盈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楚楚可憐的淚水就掉了下來,慌得平素鎮定溫雅的霜節也亂了手腳。
「呃,你別哭……」他不知所措,「你……你先別哭了,我……」我承認都是我的錯,我統統都承認就是了……這樣你可以別哭了嗎?」
阿昭全身軟癱不能動,既沒辦法抹眼淚也沒辦法擦鼻涕,哭得小臉都花了,「哇……」
霜節實在沒法子,他自懷里掏出一方干淨的絹帕,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臂,兩指夾著絹帕輕輕地拭去她滿臉的涕淚。
饒是距離夠遠,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用一手捏緊了鼻子。
「別哭了。」
他溫雅的撫慰讓阿昭呆了一呆,傻氣地瞅著他。他、他好和氣、好溫柔,跟剛剛的「惡形惡狀」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隨即羞慚子起來。
她一定很臭,要不然他怎麼會邊捂著鼻子邊幫她擦眼淚?
可是她昨天晚上才偷偷跳進冰冷的溪水里淨過身的呀,應該不會臭到哪里去……阿晤腦袋瓜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專心地用力吸了吸氣;聞聞自已身上哪邊發出臭味來。
會不會是她的衣裳發出的怪味道呢?
阿昭越想越不對勁,小臉悄悄發紅了起來。
「你先讓我能動;」她怯怯地道,「我還有正經事要做。」
「除非你說你原諒我,否則我不幫你解開穴道。」他認真地盯著她,深邃漂亮的眸子瞅得她一陣莫名的心慌。
她急急垂下眼睫,掩住慌亂。她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在最初失銀的震驚和痛苦過後,她已經慢慢認命了,反正今天注定是倒霉日,而且想開一點的話,銀子還在井里,沒人會偷會搶走,她只要想法子把它取出來就好了。
一想到一百顆饅頭失而復得,她的唇畔忍不住又漾起了一朵笑容。
算了,他也道歉了呀!
「我原諒你就是了,下次請不要再這麼莽莽撞撞的了。」她抬眼,活像小老頭般嚴肅地告誡他,「今天若換作是別人,恐怕不會那麼輕易與你罷休的,那時候可就不好了。」
霜節吁了口氣︰「不知怎的,他被這個小丫頭教訓得眉開眼笑。」是,你說得對。但是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麼害你的一百顆曼頭不見了?」
這件事太曲折離奇,沒弄清楚他不甘心。
「就是那個男的撞到我的時候,把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當來的一兩銀子給撞飛進井里去,可是如果不是你在大街上隨便動手,我的銀子又怎麼會不見呢?」
啊……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微歉地道︰「那倒是,我在出前手前應當多注意些的。原來你的銀子掉進井里去了。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拿呀,也就不至于惹出這麼多誤會了。」
她懷疑地看著他,「你要幫我拿?這井很深的,你……行嗎?」
他輕笑了起來,「小泵娘,永遠不要質疑一個男人‘行不行’,很犯忌諱的。」
她愣了愣;「啊?」
「我去幫你拿。」霜節沒有多做解釋,溫柔一笑,縱身躍進井里。
阿昭驚呼一聲,想要制止他,可是渾身一絲力氣也無,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落人井中。
「公子,危險哪……」她的小臉霎時慘白;「老天,我害死他了!」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跳下井去幫她撿銀子……這井這麼深,只怕有五、六個人高,他就這麼跳進去,肯定凶多吉少啊!
天哪,她做了什麼?如果不是她這麼埋怨他的話,他又怎麼會想不開?她竟為了一兩銀子害死了一條命!
就在阿昭要暈過去的前一瞬,井口驀然飛身而出一道紫影,她眼前一花,渾身濕淋淋卻爾雅含笑的霜節已經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大手一翻,掌心躺著的正是她那錠銀子。
「幸不辱命。」他微笑,對著張大小嘴滿眼驚愣狂喜的她道︰「不過寶蜜防跌鎮的鎮長也該讓人把這口井清一清了,埋頭好多鍋碗瓢盆和桶子,這水喝了只怕會瀉肚子。」
「你……沒死?」她直直地望著他,不敢置信地喘息著。
他眨眨眼,「這口小小的井只怕還淹不死我。來,把銀子收好,千萬別再弄丟了。」
霜節輕輕將銀子放人她掌心,及時在打噴嚏前閃身退了幾步,然後再度以暗器解開她的穴道。
阿昭手腳一松動,立刻爬了起來,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公子,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剛剛還罵了你好些壞話……
對不起。」
「這件事始作俑者是我,你不罵我罵誰呢?」他溫和地一笑,「還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留著珍貴的性命在,還怕以後掙不到錢嗎?下回別這麼傻氣了,知道嗎?」
她輕垂粉頸,乖乖的點了點頭,隨即想要跟他解釋自己並沒有輕生的意思,沒想到雙眸一抬,眼前卻巳不見他的身影。
「公子?公子?」
街道人來人往熱鬧依舊,可哪還有他的影子在?
阿昭悵然若失,心底浮起了一抹亂糟糟的感覺,也不知是甜還是苦?捏緊了仿佛留有他余溫的銀子,她失魂落魄地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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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兩銀子果然為梅家班創造無限生機!
十幾個人紛紛出主意,有的說要把這一兩銀子拿去買兩只老母雞和一壇子老酒來祭祭五髒廟,有的說干脆買幾大袋面粉擱著,一餐烙幾個燒餅慢慢吃,還有說要拿一兩銀子去翻本,錢滾錢利滾利的;不過說這話的武老爹立刻被踹到牆角暗自嗚咽。
所有的人全餓瘋了,恨不能立刻就把這銀亮亮的銀子生吞活剝了。
「等等!」眾意難平,最後還是梅友用登高一呼,鎮壓全場。
「各位,你們听我說,咱們應該把這難能可貴的一兩銀子做最有效的利用和發揮,你們覺得對不對?」
班主就是班主。說出來的話就是有幾分不凡的見識,立刻贏得了全場的鼓掌。
邢大娘擦擦眼角,安慰極了,「班主這麼有氣魄、有主見,看米梅家班有希望了。」
阿昭也覺得班主真是厲害極了,小臉崇拜地望著班主。可是梅友用的英雄氣蓋才維持一下下,下一句話卻「有氣魄’’到讓大家眼珠子差點統統掉出來滿地滾。
梅友用清了清喉嚨,威風八面地宣布,「所以我決定用這一兩銀子租百花戲樓一天,供我們登台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