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有什麼臉去見她?在他的怪病還沒有治好之前?
坐在桃花小樓的臥房里,霜節望著窗外發呆。
窗外夏日灼灼,石榴花開得分外燦爛火紅,只是他的腦子里卻亂烘烘的,只有阿昭的身影和笑靨,對滿眼的花艷他全視而不見。
「可惡,我真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他竟然坐在窗口對著花發呆,就跟個深閨中思春的怨婦沒兩樣。
是真的嗎?就為了一個小小的花旦?
他焦躁地站起身,修長的雙腿在寬敞的房里來回踱步,拼命想要消除心頭異常的紛亂。
怎麼會呢?
他對男女情事一向沒有興趣,追求武術暗器的顛峰和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畢生所願,只要完成了老頭子交付給他的爛任務,在他六十大壽壽宴上唱完那出「賣油郎獨佔花魁」後,他就等于掙月兌牢籠從此逍遙自由了。
他為什麼要想不開?
「是啊,我為什麼要想不開,平白無故對一個小花旦念念不忘?把自己陷入這寢食難安的地步里?為什麼?」他低聲問著自己,卻得不到任何答案。
就算他抓破了腦袋也想不通為什麼要牽掛著阿昭,她不過是一個有數面之緣的小花旦罷了,憑什麼能讓他滿腦子里統統都是她的笑臉?她的歌聲?
「糟了,我入魔了,中邪了。」
他以後會不會變成像爺爺那樣瘋瘋顛顛的戲迷?就因為一個小花旦的回眸一笑?
他的頭好痛,或許他太低估自己的病征了,他其實不只是一近女身就會狂打噴嚏而已,說不定還有別的毛病呢?
一定是這樣 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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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梅家班又圓滿地唱完了一場戲,就在眾人鬧哄哄地吆喝著到老街吃頓消夜犒賞自己時,換過了舊衫的阿昭悄悄地離去,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老街上。
寶蜜防跌鎮到晚上一樣是這麼熱鬧非凡,尤其夜市更會掛起花燈,制造出繁華美麗的氣氛來,走在燈下,阿昭覺得好像同時有好幾個月亮為自己照路。
再過五天,他們就要結束在寶蜜防跌鎮的演出了,隨後就要跟著貴人到那叫什麼影城的地方表演。
听說路途頗遠,得走一兩個月才能到。
離寶蜜防跌鎮越遠,她就離馬公子越遠,此後相見無期,不知道他會不會偶爾想起她呢?
「他唯一會想起的只有我的歌聲吧?」她低頭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掩不住的驚喜男聲揚起——
「阿昭?!」
她猛然抬頭,在明亮的燈光下佇立著的高大男人……不就是馬公子嗎?
阿昭小臉陡然閃過一抹狂喜,可是隨即黯淡了下來,跟著就急急轉身想要跑掉。
她……她實在沒臉見他呀。
「阿昭,別走。」霜節情急下伸手拉住了她的皓腕,也顧不得會不會又噴嚏連連了。
她驀然回頭,眼眸里有著瑩然的淚光,「公子,讓我走吧,我不想害你呀!」
她剛剛下了戲滿身大汗,說不定又臭又有跳蚤;可惡,為何不等她洗得香噴噴的時候再讓她踫見公子呢?
「害我?」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放,貪婪地緊盯著她的小臉,仿佛要把這些天沒見的份統統看回來。「你怎麼會害我?我知道那一天是我失禮了,我不應該又發作的……哈啾!」
可惡。
他一手緊捏著鼻子,手里還是牢握著她不讓她掙月兌,「別走。」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另外一只小手努力地想要扳開他的掌握,「讓我走吧,真的是我害你的,你看你又不舒服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呀。」
「你害我?」他強忍住另一個噴嚏,「這不是你害我,是我的舊病!」
「病?」她呆了一呆,扳著他的小手頓了頓,「你病了?」
「如果我放開你…小炳啾!你可以答應我別跑掉嗎?」他已經又痛苦又丟臉了,若是她再這樣掉頭就逃走,他的自尊心可能會瞬間跌碎成千萬片,恐怕再也拼湊不起來。
她著實不忍心看他打噴嚏打得這麼可憐,連忙點點頭,「我不走,可是你這樣就會好嗎?」
「會會……」他急急道,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哈……啾!
別走。」
「那你先放開我。」她又疑惑又不忍心,小小聲地道。
他依依不舍地放開她柔軟若玉的小手,後退兩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別走。」
阿昭深深動容了。他打噴嚏打得這麼痛苦難過,卻還心心念念記掛著她,怎麼樣也不願意她離開。
她突然覺得心底好溫暖,好感動,可是同時也好震撼。
這表示什麼?表示公子沒有討厭她,其實也希望再見到她?
她的小臉倏地變紅了。
霜節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心亂如麻,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的臉蛋,柔聲地問︰「你這兩天好嗎?」
她胡亂地點點頭,臉頰滾燙得快能煎蛋了。
「開戲順利嗎?」
「還好。」她還是低著頭,半晌後忍不住微帶幽怨,小小聲地指控,「你這幾天都沒有來看戲。」
他胸口一悸,玉面微熱,聲音更柔了,「是,我沒去,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否還願意見我。」
她顧不得羞澀,猛然抬頭,「怎麼會呢?」
今晚終于又見到她,歡喜過頭的霜節壓根忘記這兩天內心的掙扎和疑慮,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
「為什麼不會呢?我嚇到你了。」他有一絲感嘆,「那一天我實在太失禮了。」
「不,那一天才是我嚇到你了。」她連忙搖頭,自責地道︰「我想是我們茅屋里跳……跳蚤太多,還有灰塵,所以才害你打噴嚏打成那樣。」
他失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現在他終于知道她那天為什麼逃比飛還快了。
「不是因為我的關系嗎?」她小嘴微張。
咦?
他撫著額頭笑了起來,「老天……哈哈……當然不是你的原因,你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她實在不確定這句話是褒是貶,听到以後應該高興還是難過,不過看他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應該不是一句太壞的話吧?
她有點汗顏又徨恐地問︰「這是不是表示你不會很討厭我?」
「我怎麼會討厭你?」他的笑聲倏止,納悶地問。
他臉上哪一絲線條顯露出一絲絲討厭她的情緒來?
她眨眨眼,「這麼說,你會那樣也不是因為我身上有跳蚤的緣故了?」
「當然不是。」他好笑地問︰「你身上有跳蚤嗎?」
她瞬間小臉漲紅,「現在……當然……沒有。」
她這些天可是很仔細地把睡覺的地方用木板架設起來,而且每天晚上都淨身,只差沒有去買薰香把自己通身煙薰過罷了。
「你不必擔心這些的。」他溫和地看著她,「我會噴嚏連連是體質緣故,從小除了我女乃女乃與我娘之外,只要有女人稍稍近我的身,我就會發作,看遍天下名醫也診治不出原因,更遑論要根治了。」
她同情憂心地望著他,「那怎麼辦?一定是很不舒服的,對不對?」
他無奈地點點頭,「當然舒服不到哪兒去,不過只要女人別太靠近我,我的病就不至于發作,所以小心防範就不會有問題了。」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往後退了十幾步,小心翼翼與他拉開距離。
「你不必離我那麼遠。」他又好氣又好笑,又有一絲絲自尊受損。「這病不會傳染的。」
「我不是怕你傳染,我是怕又害你發作了。」由于有段距離,所以她只得圈起小手放在嘴邊叫道。
「不至于要到這麼夸張吧。」他撫著額,忍不住笑了。
「這樣你有沒有好一些?」她又在那邊隔空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