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笑得心滿意足,「多虧了她,我才能心無旁騖地在外拚斗事業,而無後顧之憂。」
「我真羨慕你,不如這樣吧,你身邊的這個丫頭看起來也很不錯,你就將她撥給我做侍妾如何?我听說上海女子知書達禮、溫柔婉約,我早已心儀很久了。」羅勃一臉想望。
「蝴蝶?不,她今年才十八歲,」李衛胸口沒來由的一悶,「還是個小女孩,不適合你的。」
「年輕好,不會有太多的心機與城府,正是最可口稚女敕的時候。」羅勃咧嘴一笑。
李衛強忍著與老友反唇相譏的沖動,深吸了一口氣,道︰「別說那些了,談正經事,你幫我買到上好的珍珠項鏈了嗎?」
羅勃將黑絨盒子往前一遞,「幸不辱命,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的,這是最完美的珍珠項鏈了,據說大有來頭,還有一個傳說呢!」
「什麼傳說?」李衛打開了黑絨盒子,頓時一愣,再也說不出話來。
饒是他經商多年,家中所珍藏的珍珠寶貝也不少,可是這條靜靜躺在黑絨盒內的珍珠項鏈,卻比他以往所見過的珠寶更加美麗珍貴。
數十顆雪白如雲的圓滾珍珠,每一顆的大小尺寸都完美相符,靜躺著時自然流動著柔和晶瑩的光彩,如星片、如月光,閃耀著動人心魂的魅力,當他大手輕撈起那柔潤的珠身時,卻听得隱隱約的的玉石之聲,輕輕敲擊在空氣中。
丙然是完美無瑕的極品珍珠!李衛于心中深深贊嘆。
羅勃見他的神態就知滿意,他笑著道︰「這串珠子據說是英國皇室之物,當年溫莎公爵愛美人不愛江山,為心愛的女子添置了數種奇美的珠寶上頂條項鏈也是其中之物,傳聞擁有此鏈之人,皆能夠擁有一段刻骨銘心、海枯石爛的堅貞愛情,也听說它每成就一段良緣後,便會自動消失蹤影,輾轉流浪紅塵,繼續牽成下一對有情人……你听,這珠子的神話是否很美?」
李衛嘆息著,「它的確美得不似凡間物,只不過這神話畢竟是神話,一串珠子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神跡?」
「這是賣這串項鏈給我的吉普賽人說的,你知道他們的,是美國最有名的流浪民族,擅長以神話和傳說傾倒世人。」羅勃笑道。
「還是要感謝你,幫我找到了這麼美的珍珠。」李衛看了好友一眼,心中充滿無限感激,反倒奇怪起方才為什麼想對他反目了。
「咱們是多年老朋友了,還說什麼謝不謝的。你這串珠子是要送給嫂夫人的吧?」
「是的。」李衛笑得好深情,「我準備在我們結婚兩周年的時候送給她,這是一個驚喜禮物。」
「你簡直比我這個外國人還要浪漫啊!」
「中國人對情向來是嘴上沉默,但心底情意保重,有些事情會做但不見得會說,不像……」
「不像我們這些洋鬼子,成天嘴里嚷著情啊愛的,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不是?」羅勃眨眼。
李衛爽朗大笑,「羅勃兄,這我可沒說。」
「得了,還不知道你老兄的脾氣嗎?外表溫文卻是精明聰穎,你腦袋瓜子在想什麼,我豈會不知。」
「對了,我該開張票子給你,我知道對你這個知名珠寶商來說,這不算什麼,可是親兄弟明算帳,我是不該也不能佔你便宜的。」
羅勃瀟灑地揮揮手,爽快地道︰「就當作是我送給嫂子的吧,我們是什麼交情了,還要提錢?真俗氣。」
李衛又好氣又好笑,「老兄,這是兩回事,若是你自己買來送給雪紅的,我自是可大方收下,可是這珠子是我央你代為采買的,自然就得由我付帳。」
羅勃擠眉弄眼,開玩笑道︰「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就把那個俏丫鬢送給我吧!」
李衛胃里不舒服的感覺又升起了,他正色道︰「羅勃,我是和你說真的,蝴蝶不行,她像我的小妹妹。」
「那你更該把妹妹介紹給我認識了。」羅勃朗笑,不以為意地道︰「我也是跟你說真的。」
李衛別過臉,有些憂郁,「再說吧,等我問過她本人的意見再看看。」
「那你這方面是沒問題嘍?」羅勃大喜。
李衛很疑惑地看著他,「你與蝴蝶甚至連話都沒說過,你為何這麼執意跟我要她?」
羅勃望向蝴蝶的方向,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隨即笑道︰「我說過了,我想要一個像嫂夫人那麼好的女子為伴,蝴蝶看來如此玲瓏剔透,正是我心目中中國侍妾的對象,既然她又是你家的丫鬢,那就更好辦了。」
「你不想正式迎娶她?」李衛臉色有些難看。
羅勃大笑,「我才三十,還不想被綁住呢!中國女子的好處是溫婉柔順,不會同我爭東要西的,以後若我找到了真正的愛人,那麼她也不會爭風吃醋,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你倒比我這個中國人更懂得享齊人之福。」李衛心底越來越不舒服,無法忍受蝴蝶被他人視作可隨手褻玩的女子。「只不過既然是我家里的丫顰,我就有這個責任令她們有幸福的歸宿,你的論調不適合我家的丫頭們,所以你還是改變心意吧!上海還有其他甘願委身為妾的女子,你慢慢找去。」
羅勃看著好友有點脾氣了,不禁愕然道︰「李,你是不是喜歡上這個蝴蝶了?」
李衛悚然一驚,「你在胡說什麼?」
羅勃盯著他,「要不然你怎麼會不高興?照說嫁我這個珠寶商為妾,也是個不錯的歸宿,你為什麼極力反對?」
李衛也模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喜歡蝴蝶嗎……不!他唯一愛的只有雪紅,怎麼可能再將心分給另外一個女子呢?
他不能如此自私,身為男人雖然有權娶三妻四妾,但是這麼做卻是一個嚴重的自私表現,何況傷害的將會是兩個女人的一生……
一思及此,李衛不禁打了個寒顫。
「羅勃,有點君子風範。」李衛嘆氣,隨即露出真心卻憂傷的笑容,「這樣吧,我幫你問問蝴蝶的意思,如果她同意的話,我絕對沒有第二句話。」
「太好了!」羅勃抓抓頭發,愉快地笑了。
李衛胃里翻攪著,心頭也莫名地沉重了起來。
蝴蝶望著他們倆在另外一頭低聲交談,心下有些慌亂。
那人是誰呢?他們又是在說些什麼?有什麼是不能在這兒講的?她胡思亂想著,小手慌亂地絞扭。
在這一瞬間,她分外覺得與他們的世界相差得好遠、好遠,怎麼都打不進去他們的圈子里……
是不是……她真的太過高攀了?
她悄悄地起了身,對著幾個向她投注關切眼光的洋人微笑了下,小手往外頭指了指。
餐廳外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隔著甲板與室內,從此處望去,就可以看到外頭的景象。
她迫不及待想出去透口氣,好好地整理一下心緒,至于李衛……他已經顧著與朋友談話,顧不得她了。
走出餐廳,外頭正好飄起了淡淡、薄薄的雪花,外頭的客人連聲驚呼著,有的人忙著要進里間躲雪,有的則是仗著穿得暖和,在外頭賞起雪來。
蝴蝶愣愣地望著自天空落下的輕雪,她緩緩地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兩片、三片……雪花漸漸地沾染上她的黑發、她的肩。
冰清沁心……她不由自主地悸動著,方才在餐廳里所受到的冷落和孤立,像這雪花帶給她的感覺一樣,一開始只是一點一點,後來卻是漫天大雪向她襲來,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傲梅霜欺,不勝寒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