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夫人是餃玉出生,被驕寵、關愛的富貴小姐,而她呢?注定是到這世間來苦命的。
這人生……
她沒有感嘆太久,就被李衛與雪紅相逢的恩愛模樣給刺痛了雙眸,她急急地別過頭去,恰巧接觸到福媽同情心疼的眼光。
蝴蝶鼻頭酸楚,差點兒就泛紅了眼眶,可是她不能,她還有該盡的責任未了。
于是她跟著福媽與福伯、阿江一齊躬身向雪紅行禮。
「少女乃女乃萬安。」
雪紅笑得合不攏嘴,樂得做出當家主母的賢淑模樣,「哎呀,快起來,一路上辛苦了……咦?老爺,這位姑娘是誰呢?怎麼這般眼生?」
幾個人心頭一震,均抬頭向李衛看去,唯有蝴蝶依舊斂容沉靜,沒有絲毫反應。
李衛看著一臉蒼白、神色淡漠的蝴蝶,心抽搐了下,但還是勉強微笑,「雪紅,我給你介紹一下,她是蝴蝶,是我在城里買的丫頭,在寓所里幫忙的。」
「少女乃女乃好。」蝴蝶輕輕地道,欠身行了個禮。
雪紅不用鼻子就嗅得出異樣了,她戒慎地盯著嬌小嬌媚的蝴蝶,心底警鐘大作。
可是這皮笑肉不笑的功力她已臻于化境,忙淺淺地笑著並扶起了蝴蝶,「唉,這個小泵娘可真玲瓏剔透,模樣兒標致得很……老爺,怎麼你都買得到這樣好的人來使,單單我就踫不到呢?」
李衛凝視著妻于的笑靨,忍不住滿心愧疚。雪紅是個寬容善良的妻子,她甚至一點都沒有起疑,而且還這麼親切地對待著蝴蝶。
而他,竟然還暗暗地對蝴蝶動了情……
不!他得趁理智還能控制前,快快慧劍斬情絲,否則屆時傷害的是三個人啊!
「我們先進去吧,外頭天冷,進去喝杯熱茶好說話。」李衛說道。
「瞧我,都樂糊涂了。阿金,阿銀,老賀,快幫忙提東西啊!」雪紅挽著李衛的手,甜甜蜜蜜地笑著走進屋內。
蝴蝶看著他們恩愛、相互依偎著進門的模樣,唇邊不禁牽動了一絲苦澀的笑。
她的心還能經得起什麼樣的摧殘、折磨呢?恐怕此刻已是傷痕累累了,可是她連一點療傷的機會和時間都沒有,只得被迫著不斷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唉!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埃媽過來悄悄地摟住了她瘦弱的身子,有些哽咽,「孩子……你忍著點吧,等少爺跟少女乃女乃商量過了以後,應該就能正你的名分了。」
「福媽,謝謝您……」蝴蝶淒然地道︰「只是我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和少爺回來只是因為我是他的丫頭,他是我的主子,我不得不跟他,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奢望。」
埃媽震動了,「可是你和少爺不是……」
「早就過去了。」她飛快地道︰「何況少爺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願。」
「可是少爺看起來……」
「福媽,我好累,」她可憐兮兮地道︰「我們以後再談這個問題好嗎?我們的房間在哪里呢?我需要躺一下。」
埃媽也只能嘆息了,「來吧,孩子,這邊走。」
☆☆☆
一切的混亂與初來乍到的不適應都會過去,只是每當蝴蝶一見到李衛偕雪紅漫步輕語時,她的錐心刺骨卻怎麼也不肯罷休,總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戳刺、折騰著她。
她苦笑著,「難道心痛就不能習慣嗎?」
再過五天就是大年夜了,她被分派著照顧一盆盆寒冬里的盆栽,細心地保護著它們不被寒霜雪雨侵襲,出太陽的時候還得將它們一盆盆地捧出來曬曬日頭,免得冷壞了。
她平時就愛弄弄花草之類的,所以這個工作對她而言再好不過了,所以她每天寄情在這些花草上,工作完了就吃飯,晚上時間到了就睡覺,日子過得既平凡又平穩。
令天一早李衛就出門去拜訪一些鄉間的老親戚了,所以家里的氣氛從一大清早就變得很奇怪,好像每個人都開始戰戰兢兢起來。
蝴蝶照例照顧著花草,細心地為它們修去枯葉殘枝,就在這時,一個物器跌碎的聲音響起。
接著是一連串尖刻揚聲的叫罵,聲音卻教蝴蝶感到好熟悉。
蝴蝶本能地停住了手,轉頭問捧著盆熱水走過的周嫂,「周嫂,發生什麼事了?」
周嫂見是好相處的蝴蝶,忍不住哀聲嘆氣地道︰「你不知道呀,這少女乃女乃又找小蓮碴了,你自個兒也要當心點,少爺這一出門恐怕得大半天才回來,少女乃女乃一定會再找幾件事懲治、發泄的。」
蝴蝶呆了一呆,「少女乃女乃?」
「你難道不知道嗎?」周嫂苦著臉,聲音卻壓低了,「咱們這個少女乃女乃是個面善心惡的潑辣主子,只要一不順地的意,就算你跪在地上跟她求饒了,她還是能把你活生生地剝掉幾層皮的。」
蝴蝶簡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又呆了好幾秒,她才張口結舌地道︰「可是……少爺不是說……少女乃女乃是個溫柔寬厚的主子?」
「那是少女乃女乃在少爺跟前的面貌,可是倘若少爺一不在,她就露出本性來了。」周嫂說著、說著就想掉淚,「我們都替少爺難受,誰也不敢告訴他這回事,省得他操心啊!」
「你們為什麼這麼善良,任憑她欺負得這麼慘?」蝴蝶忿忿不平起來,她最見不得老弱婦孺被人欺凌的。
「再怎麼說她也是當家主母,就算她要打我們或把我們給賣了,我們也沒有第二句話說呀!」周嫂老實極了,吸著鼻子道。
蝴蝶心頭怒火燒了起來。好個不長眼楮的李衛,這就是他所謂的「賢妻」!
好一個「扶老惜弱、溫柔婉約」的「賢妻」!他的眼楮都沒在用嗎?難道看不出這一大家子人被欺負?
就在這時,小蓮的慘呼和求饒聲又淒厲地鑽進她的耳膜,蝴蝶熱血一涌,隨手拋下剪刀往客廳沖去。
才到客廳口,就見到年紀稚女敕的小蓮被罰著跪在算盤上,手上還捧著一對大紅燭,那滾燙的燭淚正一滴滴掉落,燒灼、熨燙著她白女敕的手背。
天!世上竟有如此殘忍的女人!
蝴蝶想也不想地沖了過去,一把奪過小蓮手上的蠟燭往外丟去。
「小蓮,起來,別跪了!」她飛快地拉起了小蓮,後者則是一臉震愕、驚喜地看著她。
「蝴蝶姐姐……」小蓮傻住了。竟然有人為了她,敢反抗少女乃女乃!
雪紅更想不到,她狠狠地瞪著蝴蝶,尖叫道︰「你這是干什麼?你這死丫頭,別以為是少爺帶你回來的,你就拿大爬到我頭上來啦,我教訓下人,你來逞什麼英雄?」
蝴蝶將小蓮往身後拉,義正辭嚴地道︰「教訓下人也有個限度,你這是在教訓人嗎?你根本是變態的在凌虐佣人!」
雪紅快氣瘋了,從沒有人敢這樣當面真撞指責她!「死丫頭,我都還沒有拿你開刀,你倒先對付起我來了,賤胚子、死爛貨!你是哪家窯子爬出來的爛污貨!竟然敢教訓我?」
蝴蝶也好生氣,她不可思議地瞪著雪紅,緩緩地搖頭道︰「真是太可怕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優嫻貞靜的大家閨秀,沒想到你的嘴巴比揚子江里的河水還臭……拿你比揚子江,還真污辱了揚子江呢!」
佣人越圍越多,大家都驚疑地躲在大門後探頭探腦,對于蝴蝶的挺身而出,他們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她腦袋定是壞掉了,要不然怎麼敢這樣對少女乃女乃說話?
她可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當家主母啊!
雪紅看著外頭的下人越發聚集過來,又羞又氣又怒。她的面子都被這個死丫頭給糟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