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給養父母丟臉,也一直盡心照顧妹妹,只是偶爾午夜夢回,她總會好想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是從哪兒來的,還有家人嗎?
她心底深處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世界上的某處還有她的家人……
只不過重逢的時機尚未到來。
這手上的紅珊瑚戒指,養父母說重要至極,要她一輩子都要好好地珍藏,莫非她的身世就與這枚戒指有關嗎?
腦中思緒紛亂雜沓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吁出,卻抒發不出胸中的郁結沉重。
她搖搖頭,甩去這份沉重感,努力振作精神走進百貨公司。
到百貨公司來購物是種奢侈的享受,對她們姊妹倆都是,可是節省自己無所謂,阿梨已經十六歲了,她是個青春少女,也需要擁有一些好一點的東西,否則怎麼跟女同學們有交集呢?
她絕不願讓自己的妹妹在別人面前感到自卑。
窮要窮得有骨氣有格調,買不起名牌沒什麼,最重要要有自己的氣質與風格。
所以她這一次到百貨公司來,雖然買不起香奈兒之類的衣服給妹妹,可是至少也要挑幾件美麗的衣裳或幾件好看的小東西送給她。
宿棋隨著人潮登上手扶梯,來到了三樓的少淑女名品館。
她一個一個專櫃地瀏覽著,不經意間,眼角余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瀟灑名貴的凡賽斯西裝完美地裹襯著江新樓高挑的身材,他濃密的黑發隨意地往後爬梳,卻更顯尊貴慵懶味兒。
性感的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他正陪著沈曼曼一同挑選衣裳。
不知怎的,這一幕重重地捶痛了她的心!
宿棋胸口隱隱作疼著,她勉強嘲笑自己的失態,腳步不停地走過他倆。
公子就是公子,她又怎能期望一個常年采花的人能夠金盆洗手?她又不是他的誰!
「宿棋!」他居然發現了她,笑著小跑步追來,「怎麼沒有跟我打聲招呼就走了?」
「你有朋友在。」她面無表情地道,痛恨他居然還能夠這麼熱情無辜地展笑顏。
難道那一吻對他沒有什麼意義?難道今天被她撞見了他又帶美人兒逛街,對他來講也無所謂?
她突然受不了這樣的邏輯,氣惱地別過頭就要走。
她再繼續待在這里想這個,腦袋遲早報銷掉!
他急急抓住她的手臂,「你到哪里去?」
她憋著氣,感覺得出那位美麗溫柔的曼曼正睜大眼好奇地看著她。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什麼事要急急忙忙的?你不是來逛百貨公司的嗎?」他盯著她。
「沒錯,可是我還忙著幫我妹妹買明天的生日禮物,所以……」她話還沒說完,看見他眼神一亮,立刻知道自己失策了,「……該死。」
「原來是阿梨生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他綻開笑容。
「我不認為你有必要知道。」她眼神執拗。
曼曼走了過來,她已經認出了這個短發伶俐的女子就是那一日把她關在電梯外的那個。
她心底一緊,直覺這個女人將是她的勁敵──瞧新樓緊緊留住她的樣子,她在他的心中必定地位不淺。
不過曼曼眼珠子一轉,立刻露出甜甜淺笑。
「新樓,你的朋友嗎?」
新樓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笑了,「是的,她是我的朋友張宿棋,宿棋,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沈曼曼,你們在宴會上見過面的。」
「還有那次在電梯口。」宿棋硬著頭皮伸出手,勉強一笑,「你好,我是張宿棋,很抱歉我們在這種情形下見面。」
曼曼粲笑若花,「我覺得很好哇,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道呢?我們也沒什麼,不過是逛逛,人多也熱鬧些。」
宿棋挑眉,「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不認為我們三個人適合一起逛街。」
她是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
曼曼小臉兒委委屈屈地一蹙,可憐兮兮地望向新樓,「新樓,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張小姐好像在生氣……」
新樓皺著眉看著宿棋,口氣溫和里微帶譴責,「宿棋,就算你不希望我們打擾你,你也不用對曼曼說這麼直接的話,這樣的口氣不太禮貌。」
放你的烏龜屁!
宿棋真想罵髒話,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臉色難看地道︰「「江先生」,很抱歉,我沒想到會冒犯到你的紅粉知己,你也知道我們這種粗人,不懂得見鬼說鬼話,不過今天我可沒有死皮賴臉求著要陪你們,所以用不著開口閉口就批評我沒有禮貌。」
這個王八蛋,風流胚子就是風流胚子,沒事淨陪著那堆鶯鶯燕燕撐腰教訓人……她最看不起這種仗勢欺人,本性軟趴趴的花心大蘿卜!
她哼了一聲,扭頭就走,才不管那對男女在後頭張口結舌,滿臉錯愕……
※※※
真是出門踩到狗屎,連逛百貨公司都能逛出一肚子氣!
她氣呼呼地沖出百貨公司的大門口,忿忿地往公車站走去。
真是的,早知道今天就開車來,馬上就能飆回家好好地順順氣……真是討厭到極點,那個江新樓究竟有沒有眼楮啊?難道看不出那個沈曼曼明明就是故意裝作受傷的模樣,見鬼的,早知道就真的虛應兩句,也省得被江新樓白白批評一頓!
死下流胚子,以後別想要跟她講半句話!
她在站牌那兒煩躁地踱著步,倏然皮包內的行動電話響起。
宿棋七手八腳地在袋子里撈了半天,總算把那具叫囂不休的電話抓了出來;她沒好口氣地吼道︰「喂!」
「哇,你吃了炸藥啦?」老先生嚇了一跳。
「老董事長,原來是您。」她吁了口氣,卻還是余怒未平,忍不住抱怨道︰「老董事長,我可不可以不要管您兒子的事了?」
老先生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啦?」
「沒事。」叫她怎麼說得出口?被他兒子的女人給污陷了?然後他那個笨兒子又傻傻地罵了她?
真是亂七八糟,她也懶得解釋了。
「總之,我覺得這門差事不適合我,再說您要表達的意思我也已經轉告過董事長了,現在事情成與不成在他自己了。」不過看他那副死德行,看來也是一輩子栽在女人手中了。
「你好像很生氣喔!」老先生先知先覺。
她皺著眉頭,想說話卻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沒有,只是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勸說董事長,再怎麼說我與他非親非故,又只是個小小員工罷了。」
老先生話里有幾分驚駭,「宿棋你怎麼了?這樣消沉的口氣不像平常的你。」
「蠻沖直撞多會頭破血流,我現在只是稍稍領悟了這個道理。」她回想起方才在百貨公司的那一幕,心底還是又嘔又傷。
「是不是新樓那個兔崽子惹你傷心了?」
「沒有,」她回答得太快,「跟董事長沒有關系,只是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完成您老的托囑了,很抱歉,我還有事,我先掛電話了。」
她不由分說地掛上電話,也懶得去思索究竟老先生是打哪兒知道她手機號碼的,反正這已經與她無關了。
雞婆多事賺回了一肚子氣,一點都劃不來。
鮑車來了,她索性跳了上去,也不理會究竟這班公車的目的地是哪里……反正只要能夠離那個姓江的遠遠的,就算這輛公車開往南極,她也會毫不考慮地往上跳!
※※※
京華私立高級中學
操場里,阿梨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白了的運動服裝,正在做熱身運動。
不知怎的,他們導師超愛打躲避球的,每到自修課就會把他們拖出來打躲避球,說是不願他們成為書蠹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