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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嘉子是不願跟艾秀人到什麼西雅圖或史塔克咖啡館去喝咖啡的,只想帶他去麥當勞買一杯咖啡也就算了。
可是她最大的失策就是上了他的車。
他的車子坐起來挺舒服,又軟軟的,真皮椅座撫觸起來像在模絲緞一樣,而且音響里又播放著納京高的爵士樂,害她一坐上車就忍不住低低申吟了起來……不過她總算努力控制住這心滿意足的一嘆。
這個男的看起來已經夠得意了,用不著再錦上添花。
一想到這里,嘉子惡聲惡氣——實則火氣已消褪了不少——地開口,‘你要把我載到哪里去?我身上可是有帶防狼噴霧劑的。’
艾秀人穩穩地操控著方向盤,聞言失笑,隨即一本正經地回道︰‘嗯,很嚇人。’
她總覺得他嘴角老是在笑,忍不住僵硬著聲音強調,‘我是很認真的。’
他鄭重地點點頭。‘我想也是。’
‘那你為什麼眉毛、眼楮、嘴角……都一副在笑的樣子?’她懷疑地看著他。
艾秀人連忙管好唇邊的笑意,投來了一抹溫柔的眼光,‘你多心了。’
她這才略微看順眼一點,抱緊了重重的書壓在小骯上,紫色的長褲有一些縐了也不在意。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看書。’他凝視著大馬路上的車況,靈活平穩地拐入一條巷子里。
嘉子下意識地把書抱得更緊了些,突然不知該怎麼接話。
他們畢竟好久好久沒見了……十四年,足夠讓一個小女圭女圭長成美少女,也足夠讓一個男孩變成器宇軒昂的大男人。
她突然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麼對付他。
秀人和她十四年前的印象相差太多了,尤其一個小女孩要欺負一個小男孩是多麼順理成章的事,抓起來亂啃亂咬也不過是三餐便飯那麼簡單,可是……
嘉子偷偷瞄著他英挺優雅的側面輪廓,沒來由心兒一悸,悄悄吞了口口水。
他是個大男人,長這麼高大又這麼氣派,自然有種凜然威武的氣勢,她要是抓過他的手又亂啃一遍,光是他隨手那麼一揮,只怕她就會當場被甩黏在車窗上,死狀奇慘無比吧?
不行不行……離他這麼近,愈覺得有種沉重的壓迫感……她得稍稍改變一下計畫才行,否則光是坐在他身邊就缺氧,接下來還怎麼對付他?
‘你怎麼了?’
久久沒有得到她的響應,秀人微微偏過頭來凝望著她,眼底透出一絲關切。
‘我……肚子痛。’她心慌意亂,隨口扯了一個理由,就想去扳車門。‘呃,你靠邊停就好,我要下車了。’
誰知道她只是隨口說說,他臉色竟微微一變,非但沒有將車子放慢速度駛近路邊,反而加速沖向前甩過了一輛輛汽車。
嘉子驚喘一聲,整個背脊貼在車門上,愕然地瞪著他,‘你你你……你要干嘛?’
懊不會想要跟她玉石俱焚、同歸于盡吧?
事……事情沒有嚴重到這種……地……地步吧?
縱然加快車速,他的氣質依舊從容得令人嫉妒,只是英俊的臉上有一抹憂心,‘我帶你到醫院去,很快就到了。’
她被秀人迅速超車的動作嚇得眼兒發直,‘我相信我們會很快就到醫院……而且還是被救護車送去的。’
他微微一怔,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隨即嚴肅地搖搖頭,但還是稍稍放慢了速度。‘你還是這麼幽默,但是你得去看醫生。’
‘我又沒病,干嘛去看醫生?’她莫名其妙地低吼。
車速稍緩,嘉子緊吊在嘴邊的心兒這才慢慢跳回原處,胃部也不再緊張到打結了。
‘你不是說你肚子痛?’
‘我肚子痛是……’她頓了一頓,‘是因為你開快車,所以我胃絞痛。’
他挑眉,‘你肚子痛是在我車速加快之前。’
‘那……不一樣,反正我是因為你車子的關系才胃痛,你……只要把我放到路邊我就不痛了。’她開始頭痛起來。
懊死的艾秀人,就不能假裝胡涂一點嗎?
秀人盯著她,突然笑了,閑閑地開口,‘你該不會是想臨陣月兌逃吧?’
‘我臨陣月兌逃?開玩笑,我練嘉子什麼時候像個膽小表那樣臨陣月兌逃過?我可警告你,我跟你是誓不兩立的,別以為我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我——’她說得義憤填膺。
‘那麼你到底跟不跟我去喝咖啡?’他溫柔地問道。
‘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她正要長篇大論的辯駁,驀地一愣,‘喝……喝……’
‘去不去?嗯?’他那聲‘嗯’已經帶出了淺淺的笑意。
嘉子的心跳突然亂了一拍,連忙咳了一聲,‘去,當然去。’
‘那就好。’艾秀人微微一笑。
她別扭地別過頭去,不去看他臉上那朵滿意的笑。
真是夠了,她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沉不住氣?她平常不是這樣的,就算艾秀人長得這麼高了、這麼強壯了、這麼出色、這麼好看、這麼穩重溫柔……統統都不干她的事。
他可是干爸爸死敵的干兒子,從小繼承衣缽的,今天如果她不整他,改天也會被他整回來,兩相權衡之下,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不能再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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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還是到了西雅圖連鎖咖啡館,在濃重咖啡色系的裝潢布置中,嘉子找了一個最舒服的深色布質沙發椅窩了進去。
保持最佳狀態才可以防範于未然。
‘你想喝點什麼?’秀人也在她對面坐下,隔著一張小圓桌子,她登時覺得心安不少。
‘焦糖拿鐵,謝謝。’鮮女乃與咖啡、焦糖的混和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他笑著點點頭,起身走去櫃台。
嘉子趁著他點咖啡時,深吸了好幾口氣,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已經看過那一封富有弦外之音的信了?
單單那麼寫不知道是不是沒什麼警告和挑釁意味喔?下回她是不是該把女乃粉放進去,冒充是炭疽熱病毒?
嗯,不行,這樣做太缺德了,而且會有被警察捉走的危險,她犯不著用這麼笨的方法。
就在嘉子極力思索著該怎麼修改整‘人’計畫時,秀人已經端了兩杯咖啡回來,還幫她拿了攪拌棒和紙巾。
‘謝謝。’她接過咖啡來,心中有一絲歉疚。
她怎麼可以趁著他在幫她服務時,滿腦子想著該如何對付他的計謀呢?下次應該等回到家再想,最起碼良心也比較過得去。
‘不客氣。’秀人坐了下來,輕啜著原味咖啡。
‘不加糖不加女乃精?’她突然問。
他怔了怔,‘不,加女乃精不加糖,怎麼了?’
‘沒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發神經?‘呃……小說和電影里總是形容像你們這樣的男人,喝的都是不加糖不加女乃精的黑咖啡。’
他啞然失笑,‘我怕胃穿孔,黑咖啡太傷了,最起碼也要加一點牛女乃。什麼叫作「你們這樣的男人」?’
她的小臉‘刷’地紅了起來,‘就是……咳,嗯,好象事業有成的男人總是偏愛黑咖啡,這樣才有男子氣概似的。’
秀人滿富興味地反問她︰‘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她把香噴噴的咖啡湊近嘴邊。
‘我缺少男子氣概嗎?’
她驀然被燙著了,連忙吐舌哈氣,‘噢……’
‘你怎麼了?’他神色變了,‘要不要緊?’
‘沒事。’嘉子揮揮手,拒絕他遞過來的手帕,自己拿了紙巾擦了擦嘴巴。‘只是燙到了舌尖,沒事。’
‘要不要去看醫生?’他神情嚴肅。
這下換嘉子失笑了,‘拜托,我又沒有那麼脆弱,或許你那些美國女朋友都是一有小病痛就立刻掛急診的,但是我皮厚,才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