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人嗆咳了一下,驚異地望著她,‘誰告訴你我們家開超級市場?’
‘沒有人說,總之……’她煩躁地揮揮手,‘孔子說︰「食不言,寢不語。」你快點隨便點個東西吃一吃就可以回去了。’
他微笑起來,和她的急躁相較之下,顯得無比優雅從容。‘哈,孔夫子也說過︰「食不厭精,燴不厭細。」我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點呢?吃飯可是一件快樂的事。’
沒想到這家伙也念過這一段,嘉子心情郁悶地瞪著菜單,上面五花八門的菜名四處飛,她愈看頭是愈痛。
老實說,她不窮,但是這家餐廳也貴到嚇人的地步了,一道凱薩沙拉就要三百五十,不過是一堆草上面加幾條雞肉絲和一團千島醬……還有一道意大利瑪林披薩套餐就要六百二十元,看來這個叫‘瑪林’的一定長得腦滿腸肥……
A了這麼多油水,想不肥也難吧!
‘你想吃什麼?’
‘羅宋湯兩百?!’她低吼,‘拜托,黑店啊?’
棒壁桌的外國人拋來了一記好奇的眼神。
秀人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向對方歉意一笑。
‘嘉子,我們會被趕出去的。’他小聲提醒。
她抬起頭來,不耐煩地扳開他的手掌,‘明明就是黑店,你傻啦,還跟這里的經理做朋友,你不怕被坑嗎?真是的,出去喝了洋墨水回來,還以為你會變得精明一點,結果跟小時候一樣,老是裝大方然後被揩油。’
秀人又好氣又好笑,‘我可沒忘小時候就只有你可以對我成功地揩油。’
嘉子愣了一下,小臉紅紅的,‘那是為了你好,把你身上的糖果揩光,就不會有其他人再想揩你的油了,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玉其罪。」我把你身上的「玉」統統吃光了,就不會惹來別人的覬覦了,你看我對你多好?’
‘真是謝謝你。’他揉揉眉心,笑罵道︰‘從沒見過像你這種人。’
‘我怎樣?’她的聲音還是變小了點,拉了拉他的袖子,‘喂,這里的東西真的貴到離譜,你這麼高大,這小小一盤怎麼有辦法滿足你呢?不如我帶你去吃一九九吃到飽的火鍋,保證你一餐飽到明天。’
他失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傻瓜,吃飯適量就好了,一九九不會吃到飽,只會吃到撐。’
‘不然要讓你吃到飽,我可能會破產。’一千元她還打算用一個禮拜呢!
‘我又不是薛仁貴,一餐要吃五斗米。’
‘如果是白米的話還比較便宜,一包一百多塊可以吃一個月了。’
他突然關切地盯著她,溫柔地問︰‘你很缺錢嗎?’
嘉子愣了一下,‘干嘛這麼問?’
‘因為從剛剛到現在,你不斷在提醒我你很窮的事實。’他從沒想過練家是不是式微了,看來他對她現在的情況了解得太少了。‘你……有困難嗎?如果有困難的話一定要讓我知道。’
‘干嘛要讓你知道?好找機會拿錢砸我嗎?’她警覺地問。
秀人翻了翻白眼,耐心地說道︰‘難道在你心目中,我就那麼壞嗎?’
‘沒有。’她很干脆地回答,‘但我們是仇人。’
‘沒那麼嚴重好不好?’他兩邊的太陽穴隱隱作疼。
‘總之你快點點菜,’嘉子模著肚子,被這麼一攪和,連她也餓了,‘我餓了。’
‘好。’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秀人不再遲疑,召來了侍者,‘就給我們兩份松露牛排套餐,愈快上愈好。’
‘是,馬上來。請問艾先生要幾分熟?’
‘五分,你呢?’他看向嘉子。
‘全……熟。’她的聲音怪怪的。
等到侍者一走,嘉子瞪大了眼楮,他連忙舉雙手作投降狀,微笑道︰‘當然是我請客。’
‘不要,說好是我請的,這樣會欠你人情。’嘉子喘過一口氣來了,她可不想愈搞愈復雜。
‘可是——’
‘我可以刷卡。’雖然她一張卡辦了幾年從沒刷過,不過今天正好可以拿來試一試,看看有沒有壞。
‘你大可不必如此。’秀人深深地凝視著她,幫她斟了一杯水。‘來,先喝杯水。’
‘我這個人說到做到。’她喝了水,忍不住重復,‘說到做到,所以不準請我。’
何況她也真的好餓好餓了……她覺得她應該可以吃得下一頓的松露。
從早上到現在她只喝了半杯牛女乃和兩、三口的檸檬水,會餓也是應該的。
等到前菜沙拉上來的時候,嘉子首先舉叉,吃得不亦樂乎。
‘生菜還挺好吃的。’她以前總視之為一堆草,想不通人干嘛好好的要去啃生草。
可是肚子餓了真的什麼都好吃,她甚至想要再來一盤了。
秀人緩緩咀嚼著一顆小西紅柿,有些著迷地看著她的吃相,‘以前沒吃過嗎?’
‘嗯。’她嘴里塞滿了青翠的沙拉蔬菜,講話都模模糊糊的,‘我不敢吃生食。’
難怪她的牛排要全熟。
‘喔?所以你也沒吃過生魚片了?’他微感驚訝,那可是人間一大美味。
西雅圖的美食集各國之大成,最是多樣風貌,其中有兩、三家日本料理更是新鮮誘人,他很喜歡跟客戶約在那兒用餐,而且麥茶很香,吃完之後胃里不太有負擔。
嘉子的柳眉擠成了一團,不敢恭維地搖搖頭,‘惡心,都是細菌。’
‘其實新鮮的生食對身體不錯,在慣吃熱食之余偶爾吃一吃挺好的,再加上營養沒有被破壞怠盡,反而更適合人體吸收。’他解說。
她搖搖頭,‘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敢吃生魚片。’
‘你錯過一種人間美味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嘉子扮了個鬼臉,卻換來他笑聲連連。
她有點不爽,為什麼她今天做什麼他都會笑?而且偏偏笑得那麼……邪惡?
她稍嫌用力地叉中了一顆葡萄,噴起的汁直接射中她的小嘴,秀人舉巾幫她擦的同時又忍不住笑了。
‘你干嘛一直笑?’嘉子忍不住指控,‘而且還笑得這麼。’
‘?’他還是第一次被如此形容,笑得更開心了。
嘉子被笑得心煩意亂,索性埋頭苦吃,把一盤沙拉吃光光。
海鮮湯接著被端了上來,她舀著清湯喝,突然對湯碗里的鮮蝦皺眉頭。
‘怎麼?’秀人注意到了。
她有一些些驚訝,怎麼她眨個眼、皺個眉都沒能逃過他的眼光?
嘉子用湯匙指指蝦子,‘我過敏。’
他想也未想地,直覺就將蝦子舀了過來,一口吃掉。‘好了。’
她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呃……’
他迷人地一笑,‘幫你吃掉了,你慢慢喝。’
嘉子心底流過一陣奇妙的暖意,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好象……很在乎、很呵護……
他應該是那種很會幫女人打蟑螂、捉老鼠的男人吧?!
不像干爸,上次不過是一只小強跑過他的腳邊,他就臉色發白差點暈了過去。
她猛地甩甩頭,小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在亂想什麼呀?不過是一只蝦子罷了!’
他不過幫她解決掉一只蝦子,她干嘛一副當作他打敗酷斯拉的樣子?
兩個人靜靜地吃喝著,直到主菜松露牛排上來後,嘉子才用懷疑的眼光檢查著煎得金黃的牛排上頭那一小坨黑抹抹的物事。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戳了戳它,‘松露是焦掉了嗎?’
秀人微微一怔,隨即禮貌地咽下了一聲嗆笑,‘這是黑松露,最上等的。’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不能自抑地臊紅了起來,‘噢。’
她小小心心地弄了一點放進嘴里,眉毛倏然驚奇地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