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的柔和,「告訴我,我為什麼必須替他還人情?」
既是生死至交,就連這條命都可以無怨無悔慷慨地交到他手中,他什麼都願意為嚴人和素行做,但是唯獨這件事……干脆殺了他還比較快。
蓮高偷偷笑了,「為什麼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跟我說你是漠北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大英雄,簡直已經到達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地步了,再加上你和江南冶公子是他過命交情的好友,所以他信得過你,就把這件大事交給你了。」
蓮高用上這麼一頂大帽子緊緊扣住他,就是看準了他重情義、守然諾,既然是好友「親口」交付的差事,咬了牙也狠不下心推卻。
若葉的酷臉一陣青一陣白,當下沖動得就想要燃放青焰彈火速招回那一對私奔在外,風流快活的小夫妻,好好地問個清楚。
但是……
第一,事情是嚴人惹出來的,和無辜的春憐無關。第二,青焰彈一出,連素行也會被驚動,他們才離開京城不到十天,立刻就被招回,他于心不忍。
若葉瞪著她,有些納悶自己為什麼會落入這番境地。
「你想嫁人自嫁去,于我何干?」他低咒。
蓮高笑咪咪地道︰「我又沒有叫你娶我,只是要你幫忙我找好男人,把我給推銷出去罷了,不會很難為你的。」
「你在說笑。」
這還叫不難為人?
就連漠北最豪情的姑娘也沒有她這麼膽大包天,又忝不知羞的。
他臉色雖然難看,可是蓮高看他懊惱的眼神就知道他被困住了,縱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會勉強自己陪著她找丈夫的。
呵!呵!呵!
只怕他做夢也沒想到,她這個「丑八婆」的目標其實是他。
「對了,我在京城已有落腳處,晚上我不會打攪你,可是白天我會來找你,麻煩你帶我出去見見世面找找對象。」
「你少說了晚上較為容易見鬼。」他實在太不甘願了。
她听見他的話了,暗暗偷笑。嘿,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
是啦,是啦,別人是晚上撞鬼,他是大白天的就叫賴皮鬼給纏住了,所以就叫活見鬼。
不過無論如何,他注定得被情義和知己的大鐵鏈給絆緊,逃不掉了。
「你不能跑喔,如果讓我知道你乘機走人,我就飛鴿傳書給戴公子。」她幸災樂禍的警告。
若葉看起來很想掐斷某人脖子的樣子,想必在遠方的戴嚴人也會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吧!
他臉色鐵青,冷冷地道︰「這筆帳有得算了。」
「是有得算,不過你得先幫我找到人嫁才行。」她小下巴一昂,搽得紅嘟嘟跟猴兒一樣的臉蛋閃動著捉弄的神采,「還有,一定要我看中意的喔,否則不算。」
他聞言越發溫怒,不過還是壓抑了下來。
冷靜,冷靜……就當撞邪了,只要處理完就沒事了。
他按著額頭,隱隱作疼。
「可以答應我嗎?」
「你叫什麼名字?」
她呆了一呆,「楊蓮……花。」
切記用本名,以防憐憐和紅紅提到過她的名字。
「楊姑娘,十天,我只給你十天。」他倏然抬頭,冷峻地道。
她皺了皺鼻子,不是很滿意,但是有機會總比沒機會好,再說她相信自己一定有法子將十天化為一個月,一個月化為一輩子。
她笑了起來,雙眸亮晶晶。
「一言為定?」
他凝視著她燦笑若花的笑容,墓地有一瞬間失了神,怔了怔後才點頭道︰「一言為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喲!」她笑得很詭異,話里暗藏玄機。
「既然允諾,絕無反悔。」他冷冷地道。
「很好。」她心花朵朵開。
反正「君子」一言,她又不是君子,是女子也是小人,所以答應的事、說過的話可以視情況而調整,誰教他沒有特別注明「女子一言,駟馬難追」呢?
若葉點頭,轉身就走。
她都還沒笑完呢,急急忙忙又追了上去,頭上的大紅花跟著搖來晃去,「喂,等等,你要去哪里?」
「和你沒有關系。」他冷哼道。
「對喔,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如果把今天也給算進去的話,那我豈不是白白損失半天了嗎?」她故作恍然,擊掌叫好,「還好,那你快快去吧,快去快去,我明兒一早再來找你,咱們從明天開始算起。」
他猛地轉身,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飛快拎住了她的衣領,「慢著。」
她竊笑了一陣子才轉過頭來,一臉迷惑地道︰「怎麼了?你快去呀,我不能耽誤你的時間,快去快去。」
他眉心打結,僵硬地道︰「從今天算。」
「咦?」她眨眨眼,裝作听不懂。
「十日之約,從今日開始。」能早一日擺月兌她也是好的。
「可你不是有要事得忙嗎?我這樣打擾你不好的,我不是那種厚臉皮的人,我可是個姑娘家,很矜持的呢!」她羞人答答地道。
「你已經打擾了。」他澀澀地回了句。
「怎麼這樣說呢,只要我嫁個好夫婿,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看對什麼人而言。」
「啐,娶到我的那個人也是很幸運的!」她似真似假地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條件不錯喔,而且也可以省了很多麻煩,要不要?」
唉,要是給姥姥听見她是用這種強力推銷的方法要把自己嫁出去,可能會氣到昏倒在酒窖吧!
若葉眸光一閃,回答得很直接,「不要。」
她捧著胸口,學著憂傷的樣子,但是紅紅的臉蛋配上俗麗的大紅花,動作怎麼做怎麼怪就是了。
「你怎麼可以拒絕得這麼快?好歹也裝作考慮一下,娶我真的很不錯喔。」她熱切地道。
「我沒有自戕的傾向。」
「喂,有那麼夸張嗎?娶我就叫自戕?我再怎麼說也是羊……陽氣逼人的女孩子,你把我說得像什麼惡鬼似的,真討厭。」雖然如此,她還是笑得好甜蜜。
郎公子和她想像中的差距不遠,雖然有一點點固執,但是當他堅守起原則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你到底要不要走?」他可不想半天辰光都站在大街上閑談。
哼,無趣至極!
「要要要,可是你要帶我去哪里?」
「听說京城武館不少,必定有你心儀對象。」他拎著她往其中一家赫赫有名「鐵布衫」武館的方向拖去。
「武、武館?」
什麼?怎麼他動作這麼快,她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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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炳!」
她瞠目結舌地瞪著滿場赤果著上身的漢子們,一塊一塊鼓起的胸肌簡直就比她的……還大,而且一個個曬得黑金發亮的……她突然聯想到烤雞。
她猛地捂住了小嘴,好想吐。
斑大俊挺的若葉仁立在她身畔,比她高了一顆半頭的距離俯視她,他驀地笑了起來。
她的神情像是看到一群妖魔鬼怪,小巧的身段僵在當場,如果不是她鼻頭還微微有在喘息,他都要以為她已經嚇斃當場。
「近百名漢子,挑一個。」他盤著雙手淡淡地道。
蓮高還是兩眼發直,直到能夠稍稍別過頭瞪視他時,脖子還發出僵硬的一聲輕喀。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微微挑眉,「為你挑夫。」
「為我……」她喘了喘氣,沒好氣地道︰「也不用這麼夸張吧?何況……何況我跟他們素不相識,你要我從何挑起?」
「開出條件來,我幫你挑。」他的眼光落在遠處一個呼喝得特別有勁的胖子身上,眸中興味盎然。
她隨著他的眸光望過去,心兒差點停掉,「你敢幫我找那一型的,我立刻飛鴿傳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