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瘋了才有可能拿自己的男性尊嚴開玩笑。
平時在四川背了一大堆沉甸甸,麻煩又無聊透頂的差事,這次正好,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嘗過何謂假期的滋味了。
他會先在京城里打出青焰彈,此焰火騰空十丈,燃半日而不止歇,是他和另外兩名生死至交的聯絡方式。
青焰彈一出,就是他們「戴冶郎」齊會京師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背後倏然一道輕巧的身影襲來,帶著絲帶破空聲——
他連頭也懶得回,背後的力也懶得拔,只是簡簡單單伸手一夾,立刻穩穩地夾住了一條可柔可剛的絲帶。
絲帶的勁氣瞬間消失,垂落在他掌心。
「你竟然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一聲嬌斥在他身後響起。
他這才轉過身來,盯著一身鵝黃鮮亮的嬌嗔美女。
眉目如畫嬌蠻美麗,還拚命想扯回絲帶。
「干卿底事?」他大手一松,男兒不與女子計較。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華三小姐氣得柳眉倒豎,「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你以為我們華家都得看你臉色是不是?」
「言重了。」他忍不住模了模臉龐,這張臉著實很嚇人嗎?
「你——」她狠狠一跺腳,「你到底有沒有听懂我在說什麼?」
他盯著她半晌,嘆了口氣,「老實說……沒有。」
「你……你……你欺人太甚,」她氣得漲紅臉。
他月復內的酒蟲已經醒了,此刻是黃昏時分,正好可以趕進京城喝壇女兒紅,吃一大碗「東方酒樓」的嗆麻酸辣湯。
他沒什麼耐性地望著她,盡量放慢聲音問︰「你究竟要跟我說什?」
「我……」她耳朵都紅了,氣煞地道︰「你這個惡霸,難道你還要人家說清楚嗎?」
嚴人放棄了弄懂她的意思是什麼意思,再這樣攪和下去,他可能在這里站上三天三夜也還搞不清楚她究竟要說什麼。
他轉身就走。
「你——」華三小姐氣得渾身發抖,瞪著他的背影都快哭了。
他……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輕慢她,從來沒有!
她都已經擺低姿態親自出來了,他還不當回事地轉頭就走,分明不把士驊山莊和她華雁放在眼底……
她氣惱地一跺腳,面紅耳斥的嗔道︰「戴嚴人,我一定會叫你好看!」
爹好說歹說的暗示了那麼久,他竟然對他們華家的小姐都沒有一絲回應,像這種眼高于頂、自以為是的男人,她……她華雁才不放在眼底呢!
話雖這說,她還是痴痴地望著他寬闊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這才頹然地轉身回莊。
第二章
「我忍了好久了……給我……求求你給我……」
「不行,給人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啊,這里是大街上,怎麼能……怎麼能……」
「可是我好急……我已經忍不住了……來嘛,給我嘛……」
「不行,我可是女孩子家,怎麼能……更何況,給姥姥知道會打死我的……」
「求求你……」
華燈初上的大街上,春憐沒好氣地嘆了一口氣,解下腰間的朱紅色小瓶子,「快點,碗拿過來一點,只準給一滴,要不然姥姥知道了非剝了我一層皮不可。」
東方酒樓的掌櫃邢老爹,眉開眼笑得活像抱著了一只大元寶,手上拿著的碗都在顫抖。
「我不貪心,一滴就好……」他貪婪饑渴地盯著那朱紅色小瓶子,在她拔開瓶塞時,一股奇異沁心的醉香氣飄蕩了開來,「嘩!我一個月就等這一滴……啊!活在世上真是太美好了。」
看邢老爹感動到快哭出來的樣子,春憐忍不住噗哧一笑,「胭脂井雖然好喝,可是酒力超強無比,要記得喔,是一滴兌上十升的桂花酒,千萬不能一天就喝完,否則醉上三個月我可不管你。」
「記得記得,有了上次睡三個月的經驗,說什我也不敢一次就喝完了。」邢老爹千保證萬保證。
話雖這麼說,但是胭脂並可是絕世三大名酒之一,尋常人哪能嘗上一口呢,這酒顧名思義,色若芳紅胭脂,其味醇厚醉骨,除了上貢皇宮之外,就只有蕭家姥姥大壽時才會擺出宴賓客,所以每年蕭姥姥壽宴,幾乎全國轟動,不請自來送禮的賓客浩浩蕩蕩排到二十里外呢!
邢老爹是托了春憐的福氣,才得以一個月嘗上一滴。
因為春憐五歲的時候偷偷跑進城來卻找不到路回家,哭著走到東方酒樓時,被好心的邢老爹收留了一晚,還準備了很多雪白饅頭和最有名的嗆麻酸辣湯給她吃,後來蕭家雖然派人來尋獲了,可是這一老一少也因此成了忘年之交,一直到現在,春憐還是有事沒事就會偷溜過來喝碗酸辣湯。
看著邢老爹興高采烈地捧著碗傻笑,春憐忍不住叮嚀道︰「老爹,你的身子骨可禁不住喝那多酒,千萬記得一天頂多飲一小杯,知道嗎?胭脂井的後勁可不比其它酒溫和啊!」
「我知道、我知道。」邢老爹疼愛地看著她,「快進來喝碗酸辣湯,雖然是春天了-這早晚還是有點涼,可別著涼了才好。」
「謝謝老爹。」春磷口水差點落下來。
姥姥今天出去了,說了明日才回來,所以她今天可以吃過飯再回羊莊。
春憐高高興興地走進清爽典雅的東方酒樓,古色古香又不失俐索的擺設可有近一百年的歷史了,听說是從邢老爹的爺爺就開始經營到現在,和京城有名的相思紅豆樓和清哉綠豆樓還有姻親關系。
酒樓能開到連鎖經營也真不簡單。
邢老爹給她最好的雅座老位子,小二哥不等招呼就熟稔地送上一大盤雪白熱騰騰饅頭,還有一大碗酸辣麻香的酸辣湯。
「春憐姑娘,你好幾日沒來了,我們都想你想得緊呢!」小二哥揉了揉眼楮,吸了吸鼻子。
「小二哥哥,有這夸張嗎?」她小圓臉嫣然一笑,醉倒了周圍一票客人。
小二哥眼眶紅紅,「你都不知我有多想念你……你沒來,掌櫃的快要把我們給折騰死了,他一天念了起碼有幾百簍的話吧,就算往耳朵里塞豆子也沒法子阻隔那種魔音穿腦……啊!今兒天氣可真好不是嗎?你瞧窗外的藍天白雲……」
春憐倏然睜大了眼楮,正當她懷疑起小二哥是不是被念瘋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背後。
「是在說我壞話嗎?」邢老爹棒了一碟招牌咸水鹵花生,滿面陰森地瞪著小二哥的後腦勺。
小二哥刷地一聲轉過身來,滿臉無辜,「掌櫃的,我……我沒說壞話,我剛剛跟春憐姑娘說外頭藍天白雲好舒爽,蜂兒蝶兒采蜜忙……」
春憐忍不住「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小二哥哥幾時有這麼好的才情?過年的時候真該在門口擺桌子寫春聯,保證財源滾滾來。
邢老爹打鼻孔哼了一聲,「現在外頭黑壓壓的一片,連月亮都沒有,瞎掰什麼『藍天白雲好舒爽。?!我看你是『人沒挨打真不爽。!」
春憐笑到手上的饅頭都掉了,咚咚滾下樓去。
「哎喲,我的饅頭!」
「哎喲,我的頭……」
忽然听到樓下砰咚聲響,好似有人摔了個大跟頭。
大伙視線連忙往樓下射去——
一個身穿錦衣玉帶的麻臉年輕人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來,還有兩名粗魯凶蠻的大漢急忙扶起他。
而那顆惹禍的饅頭被一腳踏扁了,狀甚無辜地掉在一旁。
「是哪個不長眼不要命的家伙,竟敢讓本大爺摔跤?」麻臉少爺鬼叫鬼叫。
這時人群里有人認出他就是甄大戶的獨生兒子——甄郝孝,開始有人議論紛紛和閃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