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姑娘 第10頁

好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抓」了下來,可是看不出她小小身子力氣卻挺大的,死揪著他的衣裳不放。

他只得稍稍將她擁近點,省得衣裳被她扯破,「有話慢慢講,我在這里,不會消失的。」

春憐不敢實信地望著他,好怕一眨眼他又跑了。

「你真的不會跑掉?」她可憐兮兮地問。

他瞅著她點點頭,心頭微微一揪。該死,她怎會變得這麼蒼白?這麼委屈怯弱?該不會是哪兒受傷了?到底是誰好大的膽子敢傷害她?

一想到有人竟然敢傷她,他濃眉緊緊擰了起來。

「告訴我!是誰打了你?」他語氣緊繃。

她痴痴地望著他,牛頭不對馬嘴地道︰「你到底跑哪兒去啦?我都找不到你,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他們好壞,都不告訴我你到底住在哪個山頭,還打我……嗚嗚嗚……」

她盈盈滾落的眼淚再次刺痛他的胸口,嚴人難以抵擋喉頭翻攪而起的酸楚心疼,縱然驚訝于自己因何會有這樣的蝕骨心思,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無聲地撫慰著。

「可憐的丫頭,」他暗啞地道︰「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打了你?」

「縣太爺叫人打我的。」見他怒眉一豎,她連忙抱住他的腰叫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欠打被打的……啊!不是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人家都是因為你才被打的,所以認真說起來是你要負責呀!」

嘻,她的腦袋瓜偶爾也滿靈光的,雖然這樣嫁禍是很勝之不武,但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蓮高說要懂得使計謀,她這一招勉強也可以叫作「死皮賴臉嫁禍計」吧?

丙不其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疑惑又不解地低看著她,「我?」

「是啊。」她大眼楮一眨,又是一堆眼淚滾出來,慌得他手忙腳亂急急拭去。「就是你,人家要不是要打探你的消息,又何苦要進衙門呢?進了衙門又惹惱了大老爺,大老爺就叫人打我板子,很痛耶,我的現在一定是又紅又腫,幾天都好不了了。」

她說得迷迷糊糊,他還是努力听清楚了。

「你要找我?找我為什麼要進衙門?」他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還是用袖子繼續幫她擦眼淚。

唉,這小傻子。

「我……」她臉紅了一紅,隨即理直氣壯地道︰「誰教你那一天都不等我,連個姓名也不留,京城人這麼多,你要我到哪兒尋你呢?自然是到衙門問官兵,看看你家山寨有沒有登記在案啊!」

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老天……」他已經好久沒有笑得這麼大聲,這麼不顧形象了。「你是去衙門問我的行蹤?哈哈哈……你怎這麼天才?」

他那一天不過是說著玩的,她竟然當真了,真以為他是哪個山寨的山寨王。

不過……

他的狂笑漸漸消失,黑眸熠熠閃亮地盯著她,心底漾起了一抹奇異的溫柔。

她竟然為了尋他,甘願闖進衙門,還無辜被打了板子……雖然他有些氣惱她的傻氣莽撞,可是一想到她領受這一切的折磨,只為了尋他,再見他一面,他不能自己地深受震撼。

他的眸光浮漾著少見的溫柔,低低問道︰「為什要尋我?」

她的小臉蛋又紅若榴火了,訥訥地道︰「因為……因為……你不是說要把我帶回山寨去做押寨夫人的嗎?」

老天!

嚴人撼動地盯著她,「你當真了?」

她低垂著粉頸點點頭,忽然覺得兩頰好燙人哪!

他心頭滋味復雜萬千,又甜又溫又驚又震,最後一股喜意躍然涌上心頭,卻又被他的戒心給緊緊壓了下去。

不行,他怎麼可以一時不察,讓小小的柔情就蠱惑了全盤的理智?他可不要忘了自己是為什麼溜出披星戴月樓的。

如果真要成親的話,遠在天邊有四川姑娘蜂擁而上,就算近在眼前也還有士驊山莊的華二小姐,沒道理千逃萬逃,偏偏栽在這個小泵娘的手上。

他恢復了冷靜,將莫名鼓噪的心緒壓至深處,微微一笑道︰「我是說笑的,我既不是山寨王,也不想找什麼押寨夫人,姑娘千萬別誤會了。」

春憐迅速抬起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你不喜歡我?」

他差點被這樣嬌憐動人的眸光給擊潰了,連忙別過視線,清了清喉嚨笑道︰「姑娘,我們素昧平生,你不可能當真想嫁給一個陌生人。」

「可是你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陌生,」她眼眸亮晶晶,「我早在夢里把你的樣子描繪了幾千幾萬次,決計不會錯的,你就是我心目中如意郎君,大英雄。」

「我不是英雄。」他嗆咳了一記,嘆息道︰「姑娘,我想你是想太多了,我和你只有過一面之緣,而且我不想成親,就算要成親,也不會找一個陌生不相識的姑娘隨隨便便成親。」

她依然巴著他不放,「我會給你時間認識我,我會告訴你我所有的事情!我還會告訴你我最愛什麼,最怕什麼……這樣好不好?」

他差點就迷迷糊糊被她甜甜的聲音給說服了,猛然一狠心,他斷然搖頭道︰「不好。」

她失望極了,「為什麼?」

「因為……」他開始冒冷汗,該死,如果她不那麼甜美天真,那麼熱情傻氣的話,他或許還可以硬起心腸掉頭就走,可是天知道他一旦跑掉了,她又會想出什麼驚人的法子來打探他的行蹤。

這回是被打板子,下回呢?

他臉龐繃緊了,心下糾結地捏了一把冷汗。

「那你先不要娶我,我也不要逼你,可是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住在哪兒,預備往哪兒去,好嗎?」她又仰視著他,放射出致命可憐的眸光,「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找你了。」

他的心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氣,就……投降一半吧!

「好。」他表情嚴肅戒備地道︰「不過我的心意決計不會變,你要有所覺悟。」

覺悟什麼?

她傻呼呼地笑了,只听進去他那個「好」字,其它的都自動模糊掉了。

春憐鄭重地點點頭,怎麼都抑不住拚命浮起的那朵笑容,「現在你帶我去吃飯好不好?我也要上藥,好疼呢!」

吃飯沒問題,但是上藥……又是那個私密到極點的地方……

斑大偉岸的嚴人突然變得異常尷尬起來,他輕咳了一下,表情僵硬的道︰「我有上好的傷藥,到我落腳的客棧去吧,待你吃飽之後,再……想法子上藥。」

春憐壓根沒考慮到那麼多,她整顆心都因為他那句「到我落腳的客棧去」而翩翩飛舞了起來。

他落腳的客棧,落腳的容棧……這麼說,她再也不用怕找不到他了?

「呵呵呵。」

他牽起她的小手,帶著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生怕扯疼了她臀部的傷。耳畔听著她歡喜滿足的笑聲,他心底驀地溫暖了起來。

究竟是怎樣的一顆小腦袋,能夠這樣毅然決然莽莽撞撞地追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不禁迷惑了。

自己真有那好?那麼值得她來追尋嗎?

嚴人猶如在夢境之中,慣常的冷靜睿智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照著本能,被一種喚作緣分的詭譎因子驅使著走。

***

天下第一大客棧

春憐小心翼翼地把發麻作疼的臀部往軟綿綿的錦緞團墊上放,初初接觸的剎那還是讓她疼得齜牙咧嘴,小臉皺成一團。

看得嚴人膽戰心驚,連忙扶住她,「還好嗎?要不要再墊一塊?」

她好不容易坐穩了,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嫣然搖頭道︰「不用了,這樣很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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