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酒不沾的人得喝掉一大壇女兒紅,一大壇狀元紅,再加上一壇子淡胭脂井,弄個不好會死人的。
「是呀,萬一憐憐的英雄被灌死了怎麼辦?」紅芷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她熱心地獻計,「你私奔好了,等事情過後我們會幫你同蕭姥姥解釋明白的,你放心。」
一提到這個,春憐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我不能私奔。」
「為什麼?」這下子連蓮高都驚異,傻眼了。
「我好喜歡戴大哥,也好想月兌離酒家生涯,可是我不能一走了之,棄姥姥於不顧。」
她的小圓臉蛋一片戚然,「我爹娘都溜了,姥姥現在只能寄望我,可是我一句話也沒交代就跑掉,這對姥姥不是很殘忍嗎?」
紅芷和蓮高面面相覷,臉色也微微地變了。
是啊,私奔簡單,可是家中的姥姥呢?她們能夠面對不受祝福就遠走天涯的婚姻嗎?
再怎麼想要逃月兌釀酒生活,也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地斷然離開啊!
「姥姥……會很傷心。」紅芷喃喃道。
「我家姥姥會打斷我的腿,然後哭昏過去。」蓮高也幽幽地道,「老天!我們該怎麼做?」
春憐仰望著藍藍的天空,怔怔地道︰「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我們的另一半過五關斬六將,正式得到姥姥的認可和祝福,然後名正言順地逃跑。」
「像我們爹娘那樣?」紅芷苦笑道。
這樣她們還得忍受酒味好幾年呢!
「一定還有更好的法子。」紅芷異想天開的說!「我們幫姥姥找個伴如何?姥姥的年紀不過五、六十,再努力點還是可以生出個小泵姑來的。」
春憐噗地一聲狂笑了出來,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哎喲……哎喲……你怎麼會想出這麼絕的計啊,讓姥姥們再生小泵姑?給姥姥們听見非把我們嗤哩喀喳不可。」
蓮高眨了眨眼,簡直不敢相信雙耳,她瞪著紅芷老半天,卻憋著不敢笑出來。
成日跟牛呀馬呀說話的人,腦子果然生得和常人不同。
「要不你們想法子,要怎樣跑得漂亮又面面俱到的?」紅芷翻了個身,推了推春憐笑到虛軟的身子,沒好氣的說,「你笑得最大聲,你說。」
「呵呵呵……」春憐身子軟成泥似的,笑不可抑,「不行了、不行了,我笑得肚子好疼,腦袋都糊了,我想不出來。」
「蓮高,那你呢?」
蓮高笑咪咪地支起上半身,「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麼?」她們齊聲問。
蓮高臉上透著一絲狡滑,「咱們的爹娘跑到外地去逍遙也有十年左右了吧,」
「是呀。」她們齊聲點頭,還是不解。
「為什麼這樣的苦差事那麼輕易就跳過他們落到我們頭上呢?」蓮高詭異地笑了笑。
「然後呢?」她們倆齊齊睜大了眼楮。
每當蓮高露出這種神采的時候,就表示有人要被算計了。
「咱們若找到了如意即君要成親,姥姥們是不是會飛鴿傳書把咱們的爹娘叫回來籌畫婚禮呢?」
「當然羅!」春憐搔搔腦袋,「可是他們參加完了還是會跑掉的呀!」
蓮高狡獪一笑,「假若我們比他們先一步跑掉呢?」
「耶?」紅芷眼楮倏地亮了。
「哇!」春憐也听明白了。
她們三個不約而同大笑了起來。
「就讓他們回得來卻跑不了。」
好法子,就這麼辦!
現在棘手的問題就剩下她們究竟幾時才能成得了親,跑得了人呢?
***
「戴大哥,你幾時要娶我呀?」
「噗!」嚴人一口大紅袍瞬間噴了出來。
幸好春憐躲得及時,沒有被茶水噴中,「水淹金山寺,幸好沒淹中我。」
他又嗆又笑又瞪眼,一時之間神色變化多端,「你真的是……」
她體貼地拍拍他的背,「當心點,怎麼喝口茶也嗆著了呢?」
「你以為是誰害的?」
她茫然了一下,「我嗎?」
「還會有誰?」這涼亭內就只有他們倆,一旁露天茶鋪的老婆婆也燒爐煎茶去了。
涼風習習,原本他的興致是很好的,現在全給驚逃四散了。
「我剛剛說了什麼嗎?」她已經忘記了。
他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松口氣,但還是忍不住試探地道︰「剛剛你對我提到親事啊,」
她想了起來,眼楮不禁笑眯了,「對對,你幾時要娶我?」
雖然已經听第二次,比較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不由得一陣忐忑怦然。
「我是不娶親的。」他故作嚴肅地道。
「這樣啊,那我娶你好了。」她巧笑倩兮,天真地道︰「我不介意娶你的,不過以後你要養我就是了。」
他忍不住瞪起眼楮,「當然是我養你了,豈有讓你養我的道理……等等,你說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嬌女敕地道︰「大哥呀,你總愛問問題,讓我回答兩次相同的話,口很乾耶。」
他歉疚地笑了,連忙喂了她一口甘醇的大紅袍,「對不住,是我的錯。」
春憐就著他的杯子呷了一口,潤潤喉嚨笑道︰「我是說,你不娶我,我可以娶你呀,我不講究繁文褥節的。」
他一時無言以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說笑吧?」
「我是認真的。」她撒嬌地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他直覺點點頭。
「你不喜歡我?」她大大受傷了。
「不不,我喜歡你。」他連忙撫平她皺起的柳眉,低聲呵慰道。
春憐這才轉嗔為喜,「既然你喜歡我,那我們就成親吧。」
嚴人神情有一絲肅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怎麼會呢?再簡單不過了。」她躺在他懷里,扳著縴縴手指數算道︰「買大紅婚裳,買新掛袍,買新帽新被新馬桶,時辰一到,你就騎匹白馬到我家門口,然後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好!就此完事,你說是不是好簡單?」
他又好氣又好笑,敲了敲她的腦袋瓜,「小傻子,哪有人拜堂拜得這般隨便馬虎的?」
「要不然你教我呀。」她模模隱隱作疼的頭頂,不無埋怨地道。
他摟緊了她,望著遠處的春光儷景,皺眉道︰「成親好麻煩的,甭說事前要稟告雙親相八字找媒人提親,大聘小聘古禮新俗的一大堆,擬客人的名單備妥還禮,還要找樂儀手彈箏鼓瑟吹哨吶,訂親成婚繁瑣沉重至極,等到入洞房之後……」
他的小骯騷動了起來。
入洞房是最有意思也最快樂的一件事了,可是成了親、入了洞房後,代表他失去自由的日子正式展開,從此不能隨意浪跡天涯、縱酒尋歡、仗劍江湖恣意妄行……失去的那麼多,光想他就頭暈。
春憐感覺到他胸肌微微僵硬了,忍不住回頭,傻傻地看著他的神情驚懼難安,「你怎麼啦?是因為沒錢成親嗎?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也不要緊,我還有十兩銀子的私房錢,夠不夠?倘若不夠的話,咱們就隨隨便便拜個天地就算了,重要的是咱們以後的日子,不是那個虛禮呀,」
她這麼說他是很感動,但重點不是在這里……
他男性自尊心有此憂傷,沉著臉道︰「我戴嚴人豈會連自己的妻小也養不活?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丫頭。」
「不是錢的關系?」
他大大搖頭,「決計不是。」
「這樣我就想不出還有什麼問題了。」
他捏著隱隱抽痛的眉心,輕嘆一聲,「傻春憐,問題大著呢!你確定你真要嫁我?為什麼?」
他著實佩服極了她的勇氣和堅決,怎麼有法子決定對方就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那個人呢?
萬一選錯了,後悔了,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