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的事,誠如爹爹和滄浪所說的,江湖恩怨是非難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她不想為過去的事傷懷,但是現在和未來的事,她至少可以避免自己不再重蹈覆轍。
雖然她愛他勝過愛她自己,可是光想到有可能在與他成了親之後,還要親眼見他被仇人所殺,她就渾身冒冷汗,不能自己。
她不要承受這個……
她寧可放他自由,任他來去任何一個地方,永遠不再知曉他的消息,那麼在她心中,他將是永遠平平安安活在這個世界上。
「大哥,我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再過幾日就可以下山了。」她溫和地道。
他緊盯著她,這幾日和她一起生活,是他二十幾年來感到最寧靜溫馨的日子了。
他要將這種感覺永遠延續下去——讓芍藥成為他的妻子,他唯一也是最寵愛的妻子。
「下山之後,你可願意嫁給我?」他深情地問。
她一愣,唇畔浮起了一朵好溫柔、好美的笑,「大哥,現在先別談這件事好嗎?我覺得把握這幾日在一起的時光更勝于一切,不是嗎?」
他被她的話弄胡涂了,但是她臉上的美麗光彩卻炫惑了他。
他自她身後緊攬住了她,親密愛憐地靠在她頸項間,嗅著她動人的馨香。
「是,我要把握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他低沉地笑了。
芍藥眼角隱隱噙著淚,卻是心滿意足地偎在他懷中。
就讓現實降臨之前,先讓她作上幾天的美夢吧!
黃昏時分,滄浪自外頭獵了野雉回來,卻不見芍藥的身影。
他第一個直覺便是——她離開他了!
滄浪臉色瞬間煞白,他一急,轉身奔出洞外。
「芍藥!」
「你要去哪兒?」芍藥正兜著滿裙襬的野果,緩步走回來,「洞?有熊追著你嗎﹖」他一顆高懸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啼笑皆非地道︰「洞?沒熊,你的消失遠比熊的出現更令我膽戰心驚。」
「呵,拿我跟熊比﹖我有那麼可怕嗎?」她嬌嗔道。
他接捧過野果,露出一個微笑。「我不怕熊,只怕你消失。」
她一怔,心底不由得涌起了一陣酸楚。倘若他知道再過一、兩日她就要永遠離開他的生命,那麼他一定更難受……
芍藥吸吸鼻子,卻不願讓他看出破綻,因此故意皺起鼻子,「好呀,說來說去我還是比熊更可伯羅!」
「嗯,沒錯。」他打趣。
芍藥跺腳,追著他滿場打,「你只會取笑我,太可惡了!」
「救命啊!洞?沒有熊,卻有一只母老虎。」滄浪邊跑邊笑嚷。
芍藥聞言不由得大笑起來,連追打他的力氣都快沒了,「你好樣兒的,說我是母老虎?看我不把你的嘴給堵起來!」
「救命﹗」他煞有介事地叫道。
芍藥看著地為了要逗她,極盡般笑之能事,不禁既感動又想笑,可是她也不打算饒過他,依舊跟在他身後窮追猛打。
她的粉拳落在他身上就像搔癢一般,根本打不疼他。在笑鬧與尖叫聲中,滄浪陡然一把抱住了她。
芍藥驚呼一聲,臉頰瞬間緋紅,因為她看到蕩漾在滄浪眼中的深情款款,和……燃燒正熾的。
「我好想要你。」他凝視著她的眼眸,瘖啞地低訴。
芍藥臉紅了,輕輕地偎進他的懷中。
此時無聲勝有聲,滄浪一把抱起了她,往洞內走去。
洞內流轉著無限春光,回漾著低沉吟哦,至于那一堆芍藥辛辛苦苦摘回來的果子,只好先晾在外頭曬月亮了。
四飛煞陰沉著臉,謹慎小心地接近山洞。
其中一人率先飛身而入,凌厲長劍劃破了空氣,直逼洞內相擁著的兩人。
眼看長劍就快要刺入人身,驀然一只手掌伸了出來,飛快地彈開了劍身。
動作迅如閃電,偷襲者只覺手一麻,長劍差點月兌手而出,急急一把握住,並且旋身退出山洞。
滄浪大手一掀一卷,把芍藥的身子緊緊包裹在衣衫內,他自己則是穩坐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瞅著洞口凶惡的四人。
「各位,難道沒听過非禮勿視嗎?」
芍藥起初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心兒怦怦跳,可是一听到滄浪的戲謔,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那四名陰森男人的臉色益發難看,手中長劍蓄勢待發。
「白滄浪,少廢話,今日你注定要死在這破爛山洞?了。」其中一名男子陰森森地道,露出了如鬼魅的尖齒。
芍藥吞了口口水,本能地皺起眉頭,「大哥,他們怎麼這麼凶?是不是咱們佔了他們的山洞,害得他們無處棲身,因此才這麼生氣要找人算帳?」
滄浪哈哈大笑起來,再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得更放肆了。
「芍藥,你沒听見方才那位『大俠』說的話嗎﹖他說這是『破爛山洞』,總不會有人把自己家說成是破爛山洞吧?所以恐怕他們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噢。」她有一瞬間的安心。
他被她逗笑,溫柔地道︰「噢什麼?這幾位大俠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待會兒你可要乖乖坐在這兒,我去會會他們。」
她憂心地蹙起眉頭,可是看到滄浪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她突然又有開玩笑的興致了。
「好,我會乖乖坐著,可是我能不能為你加油打氣?」
那四名男人的臉色難看極了。
白滄浪和這名女子故意戲耍他們嗎?哼,待會兒一定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滄浪大笑,揉揉芍藥的頭發,隨即披衣而起,並沒有拿起斷水刀。
那四名男子的眼眸倏地瞇起。
「白滄浪,你未免太看不起我們四飛煞了,居然連你的家伙都不帶?是不是以為你空手就能夠與我們四人為敵?」為首者面帶肅殺。
「是。」他干脆地道。
「可惡!」四飛煞被激怒了,四人眼中不約而同地迸射出殺氣。
芍藥怯怯地拉拉滄浪,有點害怕地說︰「當心啊!」
他回以她安心的一笑,「放心,區區四個跳梁小丑,我還沒看在眼?。」
話一說完,四飛煞已經怒斥出手——
滄浪沖入劍陣中,在刀光劍影間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來回閃動,在最不可能的劍縫間鑽過,並且彷佛戲耍般擾得四飛煞怒罵不斷。
芍藥看得驚心動魄,冷汗直冒。
雖然不懂武功,也知道他比那四飛煞厲害多了,可是看他在劍影中飄然穿梭,她一顆心還是提得高高的。
她自小被保護在閨閣之中,哪看得到這般火爆的場景?
現在,她更確信離開滄浪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只怕滄浪還未被仇人殺害之前,她有可能先緊張得翹辮子了!
她緊咬著下唇,小手交握著,心底暗暗祈禱︰老天爺,千萬別讓滄浪受傷啊!
哪怕是流一丁點的血,都足以讓她心兒抽疼起來。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滄浪空手奪下了四飛煞的四柄長劍,而四飛煞卻都僵立在當場,好像一點也不想搶回兵器似的。
可是再仔細一看,他們四人衣衫破碎、臉龐帶血,而且都被點了全身大穴。
「我說過,我殺人是要收錢的,絕不白費力氣。」滄浪一揮衣袖,淡淡笑著,好似剛才的一場惡斗,他沒有參與似的。
他身上的衣裳被劍氣劃開了幾條裂縫,可以想見方才情勢之險惡。
四飛煞恐懼地盯著滄浪,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可怕的對手。
飄忽若鬼魅,犀利若迅雷……更教人膽戰心驚的是,他居然空手打敗了他們四人。
「芍藥,看來這個地方是不能待了。」滄浪不理會他們四人,甚至也不想斬草除根。
對他沒有「威脅」的人,他何必要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