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若蘭仍然呆著不動,策凌抱起她--
「不要!」若蘭用力推開他,然後扶著柱子吃力地站起來。
她扶著護欄退開數步。
「干嘛?我身上當真有瘟疫?!」他發噱。
她防備地瞪視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執意要招惹她?
「老實告訴妳吧!」盯著她充滿防備的神情,他好笑地道︰「其實我是奉貴妃娘娘之命,來接妳到湖東水心榭會面。」
她沒有表情。
「怎麼,妳不信?」他聳聳肩。「無妨,妳可以不信我。」話畢他隨即撮手含在口中,吹了一聲響亮的哨音。過了片刻,若蘭便看到一頭體形龐大的獒犬往柳堤沖過來--獒犬後頭遠遠的跟了一名老太監,氣喘吁吁地沒命追趕。
「等、等、等一等啊……」好不容易跑到柳堤,順福已被這頭惡犬折騰得只剩半條命。
一早爵爺就命他照顧獒犬,要他候在柳堤附近,隨時听候差遣。只見一上午單是被這頭畜牲「牽著」滿園子亂跑,已把他順福累去半條老命,遑論這頭惡犬發狂發狠起來,憑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的順福,也嚇得屁滾尿流。
可縱使順福被這頭畜牲氣得捶心肝,眼見這比他還壯上三倍的「貴犬」,他可是半句不敢哼唧一聲。只恨這畜牲大有來頭,眼下牠可是策凌爵爺的新寵,而策凌爵爺可是皇太後的寶貝佷孫--放眼宮中,誰有天大的狗膽敢得罪皇太後眼面前的紅人?
「順福,今早娘娘吩咐你什麼,命你一字不許錯漏,對十格格宣說一遍。」策凌沉聲命令順福同時伸手撫模愛犬。那頭看似凶猛的獒犬,一奔至策凌身邊,霎時竟溫馴得如同一只小貓。
若蘭呆站在角落,錯愕地瞪著他若無其事地撫模那頭凶猛的大狗。
「喳。」好下容易順了氣,順福瞪著那頭畜牲冤家不覺皺起眉頭,咽口口水,轉臉又笑咪咪地望向十格格,裝作若無其事地︰「今早貴妃娘娘吩咐爵爺︰策兒,給我請十格兒到煙雨樓,那一處安靜些,我有體己話要對十格兒說。」他模擬佟斌妃的口氣,一字也不敢錯漏。
若蘭認得順福公公。自大行皇後歿後,皇貴妃統轄六宮,順福公公是貴妃宮中總管太監,這趟小應子到承德當差,一切差使都听憑順福公公發落。因此,她知道順福公公親口所說的,絕不會是假話。
「如何,現在妳相信了?」策凌問她。
順福公公親口證實,由不得若蘭再懷疑。「貴妃娘娘什麼時候要見我?」她遲疑地問。
「額娘已經等在水榭里了。」他答。
「格格,小舟已備妥,就泊在岸邊。」順福插嘴。
既然爵爺是奉貴妃之命來接她,兩人勢必同乘一舟,可他剛才的行為那般放肆,若蘭對于兩人要共乘一舟雖然感到不妥……
她避開他的目光,直覺自己該離他越遠越好。
然而佟斌妃傳見,她無論如何不能拒絕。
「順福公公,勞駕您帶路了。」幸好,有公公跟著,應該不會有事才是。若蘭心想。
「喳。爵爺、格格往這頭請走。」順福歡歡喜喜走在前頭,將那頭獒犬留在大後方,陪伴牠的主子。
他暗自慶幸,終于呀,在命休矣前,終于能擺月兌那頭畜牲冤家。
第九章
歡歡喜喜的把主子們領到岸邊,順福等主兒都上了舟正準備跟上,策凌卻一腳將小舟踹離岸邊。
「啊?」順福呆在岸上,錯愕瞪著眼、張大了口。
「你留在岸上看著獒犬,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舟行漸遠,策凌不忘恐嚇岸邊那尊已呆滯的泥塑像,順福。
可憐順福眼巴巴瞪著小舟迅速駛離岸邊……
他的臉垮了,再沒指望小舟能回頭。
順福腳邊就蹲著那頭獒犬,正以殷切的眼神盯著牠一上午的「玩物」,犬兒那雙發亮的圓眼彷佛正盤算著,接下來的時間,該怎生繼續折騰這「玩物」……
瞪著這突來的演變,若蘭也傻了。
「你做什麼把公公留在岸邊?」她問。
「怕什麼?!額娘在水榭里等著,小舟又不能把妳賣到天涯海角,妳是皇上的女兒,就這幾兩膽量?」他嘲弄。
她難以反駁他,只能冷眼回瞪他。
「不同意?」他低笑。「那就大聲斥責我,罵我大膽、或者放肆都可以。」
「你讓我下船。」她冷靜地道,試圖講理。
眼看小舟駛離岸邊越來越遠,她心中的焦慮也跟著漲高。
「辦不到。」他若無其事地道。
若蘭的心涼了一半。「我不明白,我沒有冒犯你的地方,可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的為難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為難妳?」他眸光深沉。「這指控太嚴重了!苞我一道搭船有這麼為難?」
若蘭兩手緊捏著船弦,直到十指都泛白了。她充滿戒備的大眼楮,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放輕松點,我不過想帶妳游湖。」他嗤笑。
游湖?若蘭臉色一白。「你剛才明明說,貴妃娘娘想見我。」
「這是兩回事,游完湖後咱們可以立即去見額娘,兩者並不抵觸。」
「可我不想游湖,請你立刻帶我去見貴妃娘娘。」
策凌瞥了她一眼,然後轉眼徑自欣賞湖光山色。「這是額娘的命令。她心疼妳昨夜受苦,希望妳能放輕松一點。」他道。
他的解釋讓她的堅持顯得無理取鬧。
若蘭壓抑著讓小舟回頭的要求,憂心忡忡地瞪著遠方。
小舟繞過湖岸駛進另一道水域,四周已無人影。周遭除了水波拍打船身,發出的「啪啪」聲外幾乎沒有其它聲響了。
小舟內空間狹隘,四面除了湖水只有分布在湖上的沙洲。與他兩人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小舟內獨處,讓若蘭沒有半點安全感……
小舟慢慢蕩到湖心,早已經瞧不見原來那片岸邊。
就在小舟遠離岸邊之際,天候忽然間轉壞,非但四周布滿濃霧、吹起強風,天空還陰沉沉地像即刻就要下起傾盆大雨--
小舟在風中擺蕩不定,不諳水性的若蘭很快就感到一陣反胃。「把船開回去,算我求你,快把船開回去!」她虛弱地對他說。
「船一旦開航就無法回頭,至少,目前風向不對。」他沉聲回答,連他也無法控制小舟繼續往湖心駛去。
「不,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先把船開回去好嗎?」她請求著,忽然間無法控制地,眼底噙了一層莫名的淚霧……
她後悔為什麼要拋下額娘,來到承德?
因為她的無能,竟然到現在還見不到皇阿瑪一面!
到如今目的沒達到,卻一直在浪費時間……
「我說過了,風向不對完全沒有辦法可想。」回頭看到她眼中的霧光,策凌愣住。「妳哭什麼?」他粗聲問。
「我不該浪費時間,我根本就不應該去見貴妃娘娘!我恨我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她伸手用力抹掉眼淚。
那過度的力氣,擦紅了她白女敕的臉頰。
她應該把心思放在皇阿瑪身上!
策凌瞇眼凝視她的眼淚。「把話說清楚,就算恨自己也該有理由。」
「既然風向不對,那麼就用搖槳慢慢劃回去。」她拒絕解釋,只想搶過他手上的搖槳--
策凌按住她的手。「妳瘋了!想逆風從這兒劃回去?就算妳能劃上一天一夜也回不去!」
「我一定要回去。」若蘭固執地抱住搖槳。
策凌放手,任由她取走。
若蘭于是搖起她從未使用過的搖槳,笨拙、吃力地劃動著……
「別怪我沒提醒妳,不會操槳就別逞強,一旦控制不良船身傾倒那就等著翻船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