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別開眼,避開他別有寓意的眼神。
「利先生,我們可不可以只談公事,不談私事?」
「我們有私事可談?」
智珍語窒。「如果利先生沒心情談公事,那麼我們也可以擇日再談。」她轉身欲走。
「譚小姐還未說出目的!」
一句話,喚住欲走的智珍。
他走到她身邊,停在她身側沉聲道︰「我想,妳會主動來找我一定是為了很重要的事,既然是這麼重要的事,妳一定不希望今夜空手而返。」
智珍抬起眼望向他,半晌後她確定他的神色正常,至少應該不會再重提「莫名其妙」的話來困擾彼此。
「我不希望聯合營造,卷入太過復雜的事件。」她直接說出內心想法。
「令尊意圖跨足這件公共工程案,就不可能清白。」他也直言。
「但是,涉足公共工程可能產生的負面評價,不能全由聯合營造承擔。」她指的是楊日杰片面宣布,聯合營造將付款酬庸一事。
利曜南撇開嘴。「譚小姐的意思是?」
「我們只與帝華銀行簽定合作意向書,帝華擅自對外發言,等于不顧雙方合作默契,聯合營造有充分的理由,中止與帝華的合作關系。」
他攤手,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她深深凝望他一眼,利曜南的沉默讓智珍捉模不透他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才往下道︰「在那之後,我會盡力說服父親,再次考慮與紅獅金控合作--」
「譚小姐來找我,與令尊商量過?」利曜南忽然問。
智珍遲疑片刻。「我爸他並不知道。」
「那麼,我現在就能回答譚小姐,」他直視她。「我可以保證,以我對令尊的了解,譚董事長百分之百不可能回頭與紅獅合作。」
「我會盡力勸他--」
「不必白費心機了。」他的眼神放淡。「與其苦口婆心勸令尊放棄與帝華合作,還不如譚小姐點頭答應與我方里應外合,協助紅獅擊潰帝華,讓紅獅團隊贏得捷案BOT案,取得優先議約權!相信這樣的『阻止』,會比任何方法都有效。」
智珍瞪大眼楮,他幾近冷血的話讓她死了心。「你可以拒絕,但實在沒有必要冷嘲熱諷!」
丟下話,她忿而轉身離開--
利曜南捉住她的手臂。「我是認真的。」深深望進她布滿怒意的雙瞳,他一字一句低柔地道。
她搖頭,如見一名瘋子。「我不該來找你!」甩開他的手,智珍疾步向前。
她實在後悔找他!
利曜南輕易追上,再次捉住她--
「吳春英終究是妳的母親,如果妳不在乎自己的親人,又何必到失樂園去見祖父?」他質問,不容她逃避。
「放手!」這次她甩不開他的掌握,遂忿而指責他︰「從我見你第一眼到現在,你的行為舉止從來沒有正常過--」
「我根本不相信妳是譚智珍!因為欣桐最在乎的人就是祖父,為了祖父她可以到香港求我,甚至不惜失去生命!」他的語調極快,但一字一句卻清楚無比。
「我不是譚智珍,你也不是利曜南!」智珍終于甩開他的手。「你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她甩頭離去,發絲翻飛,掀起一道炫目的發瀑……
利曜南本應追上前,但他卻忽然愣在原地,冷峻的臉孔霎時滿布驚滔駭浪,他杵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
直至智珍走出中庭,利曜南瞪著她走過的小徑,仍兀自怔立著,深沉的神色布滿深思。
中庭內,路燈映照下,小徑上忽然反射出一道隱逸的流光,吸引著利曜南的視線--
他終于回過神,意識到那閃爍的折射光。他慢慢蹲,找到一件晶瑩剔透的心型飾品,那是一枚精致的鑽石耳環。利曜南將耳環緊緊握在手心,復雜的眼眸漸漸露出一道曙光……
「曜南?」李芳渝自正門走進中庭,她的目光閃爍。
利曜南站起來,他看到李芳渝正走近自己。
「曜南,你在等我嗎?」李芳渝抿起嘴,露出笑容。
她站在距離利曜南五步之外,雙眼搜索著,捕捉他的表情……
利曜南慢慢站起來。「我的確在等妳。妳遲到了。」他的語調平靜,彷佛剛才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我……剛才路上堵車,所以遲到了幾分鐘。」她笑著,但那笑容里彷佛有一絲慌亂盥(隱晦……
事實上,她早已來到中庭,見到了她不應該也不願意看見的一幕……
「走吧!」利曜南咧開嘴。「見我媽絕對不能遲到。」他如鷹般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李芳渝盛妝雕琢的臉龐上。
在他的注視下,李芳渝忽然垂下眼。「對,媽最不喜歡我們遲到了。」她喃喃地道。
「沒錯,如果遲到,她一定會不高興的。」盯著未婚妻,利曜南露出笑容。
利曜南的執著,讓智珍的心情被打亂。
回到家後,她仍然強烈地受到影響……
他為什麼要這麼固執?智珍間自己。
坐在房間的梳妝鏡前,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唇色蒼白,發絲凌亂。
就算他再固執、再不講理,她也不該慌張……
利曜南沒有理由對她死纏不放。他只是不甘心,所以暫時不願放棄,只要時間一久,他一定會知難而退……
瞪著鏡子,智珍忽然發現自己左耳上的耳環不見了。耳環應該是在掙扎中遺失的,至于掉在哪里,她根本回想不起來。
智珍瞪著鏡子發呆時,電話忽然響起。
「喂?我是智珍。」她走到床邊,接起電話。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姜文溫柔的聲音傳來。
他穩定的聲調,適時地安撫了智珍茫然的情緒。她看了一眼鬧鐘,才發現自己回到家後,已經在梳妝鏡前呆坐了很久。「我正要上床。」她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你呢?還沒睡嗎?」
「等一下就上床,先打個電話給妳。」姜文敏感地間︰「智珍,妳還好嗎?妳的聲音听起來--」
「我剛躺到床上,蒙著被子跟你說話的。」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姜文的敏感與過度關心,讓智珍必須更溫柔、更小心。
「那妳快睡吧!明天……明天公司見?」
「好。」
「智珍!」
她正要掛電話,姜文忽然又叫住她。
「還有事?」
「我……我想提醒妳,別忘了妳答應我的事。」
她陷入沉默。
「智珍?」
「別對自己沒信心,也別對我這麼沒信心,好嗎?」她輕嘆。「你能答應我嗎?能真正的、打從心底答應我嗎?姜文?」
姜文屏住氣。「我……」他想答應,但心底卻是空虛的。「我知道,我很抱歉,但是我--」
「我只是完成我爸的心願,你應該了解,我一直希望能為爸爸他分憂,所以我暫時無法放下這一切,就這麼跟你走,雖然我明知道你心底不好受,但是我真的真的只能對你說抱歉……」
「我了解了,智珍。」姜文似乎感覺到異樣。「妳不必再對我解釋了,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明知道妳一直很想協助董事長,回到台灣面對過去。」
他的話讓智珍驚訝。「你知道台灣的事?」
「我知道妳的生母住在台灣。以前妳跟我提過,妳忘了嗎?」
「我……」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妳回到台灣我才會這麼緊張。我一直擔心妳給自己的壓力過大,但是妳卻不讓我為妳分憂。妳好象忘了我是妳未婚夫,把壓力都往自己的肩上扛,一點都不讓我分擔,所以之前我才會那麼生氣。」
智珍無語。
「但是,其實我也有錯!我明知道妳一直為了董事長的事煩心,妳的壓力其實比我還大,但我卻還一再給妳壓力……好!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拿結婚的事煩妳了,我相信妳,我打從心底相信妳。這樣可以嗎?」他反過來安慰智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