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造成這等天時地利人和假象,讓姜文「主動」選擇傳真這一個便捷、不費力且不留把柄的方式,早在一個月前利曜南已經叮囑馬國程,借助名流交際宴會,開始散布馬國程私人名片,名片上載馬特助辦公室私人傳真號碼。
「Vincent,去查明他傳真的地點,只要他在公共場合行動,就調到現場當時的監視錄像帶。」
「是!」馬國程恍然大悟。
姜文當然不會笨到用私人傳真,泄漏公司機密文件。
「跟在他身邊的人,回電報告了?」利曜南再問。
「整點後,一定會打電話報告。」馬國程回答。「即使缺乏現場錄像,我們派去跟住姜文的人也能提供監拍光盤,拍攝當時將核對當日超商販售報紙日期,與牆上時鐘所指的時間,這些證據足以核對傳真日期與關鍵時刻。」
這是第二重布局。兩個星期前,馬國程已經派三個人輪流跟住姜文。這也是姜文的行蹤,利曜南之所以了如指掌的原因,也因為如此,日前姜文與智珍用餐時,利曜南才會「踫巧」出現。
利曜南派去跟蹤的人,跟住的對象是姜文,而非智珍以為的自己。
「利先生,」馬國程雖然自信滿滿,但他忽然有一絲猶豫。「您確認這件傳真文件,是姜文所為的可能性是……」
「如果你在博濟醫院找到的資料沒有錯誤,陳秋生沒有說謊,」利曜南目光深沉。「那麼,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我料想陳秋生沒那個膽對您說謊,但是倘若博濟醫院的資料屬實,那麼譚小姐她可能就是--」馬國程不解。「如果這是真的,您為何要利用姜文與譚小姐之間的矛盾,奪得捷運案標案?這樣一來,您似乎重復了……」馬國程沒再往下說,眉頭卻緊緊皺起。
利曜南很清楚,馬國程想說的是︰這樣一來,他又重復犯了三年前曾經犯過的「錯誤」--
他再次利用了「她」。
「以父之名,所行之事,可以為我作見證。」利曜南喃喃低訴。
馬國程是基督教徒,他自然知道,這是出自新約全書約翰福音。
但是他實在不明白。「利先生?您……」
利曜南卻不再回答。
第七章
在最後規定日期到來之前,以紅獅與帝華為首的兩大集團,在投標日當天分訓由集團董事長率領團隊成員,將投資計畫書送進捷運局分別進行演示文稿,再由捷運目甄選委員提出質詢。
同時在土地開發上,帝華新干線比捷運局原規畫之土地開發處,整整多了六個區塊,這是為內部利益攤平所致。然而甄選委員有諸多疑慮,對于目前土地開發樹益,感到不如預期樂觀!
而在機電系統方面,紅獅新干線早已與外商日本新干線公司談妥條件,日本新干線承諾未來高鐵興建,將出資認股10%,在技術提供與投入這方面,紅獅新干線所做的努力也令甄選委員十分滿意。
然而讓甄選委員判定最後勝負之最重要關鍵是,紅獅新干線公司得標之興建評估經費為2050億新台幣,帝華新干線公司之興建評估經費為2365億新台幣,而紅獅新干線在風險評估一欄超估150億新台幣,總計為2200億新台幣,仍然比帝華新干線公司的2365億新台幣,少了165億新台幣。
同時,紅獅新干線公司以優渥的財務規畫能力,使得其評估之未來捷運票價,比帝華新干線公司整整低了十元以上。
在長達十二個小時的會議後,甄選委員召集人宣布,由紅獅新干線公司籌備處,取得高鐵捷運優先議約權。
這一仗,帝華為首的團隊打得灰頭土臉,竟然佔不到一絲便宜!
「利曜南就像長了第三只眼楮!他居然面面俱到,處處針對我們不足之處下針砭,就連增估風險預算150億,總預算都還比我們低了一百多億元!就好象他事前已經看過我們的投資計畫書,才會對我們的計畫書內容如此了若指掌、得以克敵機先!」在會場上演示文稿時一路潰敗,讓譚家嗣氣急敗壞,回程路上已經忍不住發飆。
「董事長,楊總已經提出聲明,針對紅獅新干線公司認股36.3%,與帝華新干線公司已認股43.5%,有明顯落差。紅獅新干線公司認股不足,高鐵捷運局不該忽視這個問題。明天楊總就會委請律師團提出嚴正抗議,要求高鐵捷運局成立項目調查小組。」姜文看見智珍臉色凝重,于是他代為發言安撫譚家嗣。「董事長,這件工程標案還有轉機,您先別喪氣。」
譚家嗣神色陰霾,突然閉口不言。
智珍當然清楚,父親不豫的臉色代表著什麼意義。
事實上,加上日本新干線公司承諾未來將認股的要求,紅獅新干線公司認股高達46.3%,縱然認股不足50%容易落人話柄,未認購之股權成數太高,容易讓人產生利益輸送的聯想,但如此巨大的工程案,所牽涉之利益太過龐大,本來就有多方勢力等待安撫,即使今日換做帝華團隊取得優先議約權,也將導致同樣的結果。帝華新干線公司的抗議,幾乎沒有勝算可言。
回到辦公室後,已是晚上十點。譚家嗣的情緒看起來較為和緩,似乎已經得到控制。
「姜文,已經很晚了,你先送智珍回去,我還要留在辦公室里看一些文件。」譚家嗣對姜文道。
「是,董事長。」
「爸,您也累了一天,應該回去休息了。」
「沒關系,妳現在就跟姜文一起回去,我還要留在公司處理事情。」譚家嗣丟下話後,就徑自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內。
智珍本來不願離開,但父親的意志很堅決,而現在這個時刻也實在不適合再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這樣也好,這件事總算告一個段落。」車上,姜文勸道︰「事實上董事長的年事已高,早就應該退休享清福,實在不適合全心全力,投入這種激烈的工程競標爭奪戰。」
「你說的沒錯。」智珍怔怔地望著前方,神情苦澀。「但這是我的錯,是我太不爭氣了,所以不能為爸爸分憂。」
「妳怎麼這麼想?」姜文蹙著眉,回頭看她一眼。「這麼沮喪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妳!早知道我剛才就不說那些話,因為我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
智珍忽然轉頭,認真地問姜文︰「我不是這個樣子的嗎?難道一直以來,我給你的印象總是那麼積極?那麼勇往直前?從來不退縮的?」
姜文怔住,視線膠著在擋風玻璃前。
「你真的覺得……我一直都是那樣的嗎?」她再問,仍舊認真。
「妳在說什麼啊?!」姜文忽然笑出聲。「我看妳今天受的刺激太大,情緒快比董事長還要難以捉模了!」
智珍深深凝望著他。
問這個問題的她是認真的,然而姜文故作輕松的態度令她不解……她忽然感到,也許她並不如自己所以為的,那麼了解姜文。
「妳的公寓到了!」他停下車子,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我送妳上去吧?」
智珍搖搖頭。「不必了。」輕聲回答。
「也好,」姜文一反常態,並不勉強。「今天晚上妳好好休息,相信明天進公司後,董事長一定會交代很多工作下來,畢竟這場仗還沒打完,我們得有始有終。」
智珍沒有回答他,僅淡淡一笑,然後轉身下車走進公寓大門。
姜文站在樓下,依照往常習慣,他看到智珍公寓樓層的燈光亮起,才回到車上開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