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背叛我!」段寅突然暴出一聲狂吼。
想上前解釋的燕咯爾被段寅一拳打倒在地下,接著發狂的他攫住心宓的肩膀,用力搖晃——「你背叛我!就在我掙扎了那麼久、終于能重新接納你的時候——你竟然背叛我!」他紅了眼,抓住她的肩頭死命狂搖。
心宓還來不及說任何一句話,就被他抓住,然後搖得痛苦不堪。她的骨頭發出一陣恐怖的「啪啪」聲,彷佛全身都要碎裂了!
然後,他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大刀,亮晃晃的刀鋒閃過一道刺得人睜不開眼的銀光——「段爺——使不得啊!」
燕咯爾大喊,使盡了吃女乃的力氣抱住段寅的腿,段寅手提著大刀,鋒口距離心宓的腦袋只有一寸……「放開!」
段寅粗啞地大吼,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一樣,雙眼火紅。額頭的青筋暴綻——「不放、不放啊——段爺!心宓不是雲姬——燕咯爾也不是該死的奴才啊!」
情急間,燕咯爾吼出了心宓听不懂的話……然後,她看到段寅扭曲的臉孔漸漸垮下,慢慢變得木然、然後哀傷……大刀隨著他臉上的變化垂下,半刻鐘過去,燕咯爾放開段寅,從地上爬起來,他看到了自己最敬愛的主子臉上深刻的哀淒。
「段爺……」
燕咯爾小心翼翼呼喚著,卻看到他的主子轉過了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他蕭瑟的背影莫名地揪緊了心宓的心——她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你,走吧!」
他拋下冷得接近幽魂的鬼聲,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心宓和燕咯爾的視線里。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許久許久,時間彷佛過了一世紀,心宓終于回過神,怔怔地問燕咯爾。
她看見了他眼中深沉的哀痛……燕咯爾眉頭緊蹙著,他呆呆地瞪著主子的背影,緩緩地搖頭。「我還以為……還以為事情早已經過去了,沒想到……」他嘆了一口好長的氣。
「什麼事?什麼事情已經過去了?」心宓問,她的好奇再也不能抑止。
「你可知道,之前爺曾經娶過妻?」』
「當然,那就是嫣兒的母親了。」
「是啊……是小小姐的母親。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小小姐還沒出生,那年我同爺到回西夏國去——爺同我都是西夏人的秘密,你肯定不曉得吧?」
心宓點頭。
「這也不能怪你。」燕咯爾又嘆了一口氣。
段寅,只是主子居住在中原的化名,實際上他是不折不扣的西夏貴族,這一點雖然未經過證實,但聞名汴京的八府公子皆非宋人,私下汴梁城里人盡皆知,但是離開了朝廷,在汴梁城流傳有關八府公子的事向來僅止于傳言,至于段府中的人就更加不知、不敢去臆測了!
燕咯爾從小苞著段寅,那是因為他也來自西夏,他的家族是段家貴族的御用侍衛,他打從一出生起就注定跟定了段寅。
「那年爺將雲姬……雲姬是爺今生最愛的女人。」
燕咯爾到這里,心宓的胸口緊縮了一下,但她靜靜地听下去,沒有打斷燕咯爾的敘述。
「因為雲姬有了身孕,爺耽心她舟車勞頓對生產不利。于是將雲姬留在中原,只帶著我一塊兒回到西夏。」燕咯爾繼續往下說︰「但是將雲姬一個人留在中原,爺始終放心不下,何況她又懷了身孕,于是咱們比預定的行程提早了月余回來。等到咱們一從西夏回來的時候,在大門口就听說雲姬已經平安產下孩子的事。」
「當時爺欣喜若狂地沖回房,卻撞見——卻撞見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景象!」
縱然燕咯爾沒往下說,心宓也隱約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
她請到了是什麼樣的過往,曾經傷他那麼深……「男人最過痛苦難堪的,怕是親眼撞見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通奸吧!」她大膽地猜測,然後從燕咯爾的眼中得到證實。
「你實在是個聰慧的女子,雲姬同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燕咯爾嘆服地搖頭。「雲姬太會演戲了!咱們回西夏不過短短三個月,雲姬已經寂寞難耐,找上了府里一名身強力健的俊俏長工,但是在爺的面前她卻嬌柔似水、羞怯膽小,對爺也百依百順,從來不曾違逆,讓爺誤以為她是稟性貞良的女子,也因此她得到了爺全心、全意的寵愛。她的手段豈止是那個柳兒的十倍!就在這件事過後,爺再也不相信女人。」
他忽然抬起頭望著心宓。「我想,你的勇氣和精力雖然讓爺生氣、不以為然,可也因為如此,他必定被你的勇氣、和大膽直言吸引了!」他突然沖著心宓咧開嘴微笑。
心宓臉紅了,但仍然沒忘了他已經有未婚妻的事實。
「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她轉移話題,提醒燕咯爾。
燕喀爾咧著嘴往下說︰「我跟了爺一輩子,從來也沒見過爺為了一名女子,像今天這般暴怒的,即使是為了雲姬。那時雲姬不貞的事傳開,爺將雲姬和那名該死的狗奴才一起關進地牢。我親眼看見爺雖然盛怒,卻一如往常地冷靜。但七日後爺卻將自己也關進了地牢……一直過了三日,他才抱出雲姬的尸體,地牢里還有那名長工已經發硬的尸身。後來眾人都傳言,因為雲姬不貞,所以爺親手殺了她。可事實上,那卻是莫虛有的事。」
隨著燕咯爾的陳述,心宓忽然想起自己上回被關進地牢後,大病了一場的往事——「是傳染病!」她沖口而出。
燕咯爾卻一臉疑惑。「啊?」
「總之……總之雲姬是生病而死,對不對?」
「你又猜到了!」』燕咯爾微笑,看到心宓眼中濃濃的關切,他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聰明的女孩了!
也許,他最關心的爺已經找到真正的春天了……「因為,上回我也得了那種病。」心宓陷人回憶里,忽然臉紅地想起那一夜的事。
還記得段寅說他曾經得過病,現在好屠,他把自己關進地牢是為救那兩個背叛自己的人。
即使是為了一名對他不義的女子,他也不忍讓她斷送生命,她敢打賭——方才就算燕咯爾沒抱住段寅的大腿,他的刀也不會落下的。
他太有強制力和控制力了!
心宓想,她開始有些了解他了……「嗯。」正是那種病!
燕咯爾忽然以曖昧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對了,那時我怎麼沒想過,爺為什麼要救你?」
心宓真想簡單的說——因為你是個二楞子好人!
不過她可不想傷了好人燕咯爾的心。「因為你善良、公正,不像我成日胡言亂語,對不知道的事老是妄加猜測!」她偷笑。
燕咯爾對這個答案似乎十分陶醉,就在他飄飄欲仙的時候,心宓已經做出了決定——「咱們回去吧!」
「咦?」
「有些事……我得去弄明白它!」
她指的,是段寅的心。
第十章
心宓回到府里,卻發現一群人擠在她的小屋外探頭探腦、嘰嘰喳喳地指指點點。
讓心宓最疑惑的是,大伙兒的臉上都掛滿了由衷的笑容。
「發生什麼事了?」燕咯爾莫名其妙地看了心宓一眼。
心宓還沒走到屋前,一伙人已經圍住了她——「快來看啊,心宓,熱水已經接好,咱們同爺都認定,第一條支管該先接到你房里!」全然不知方才發生過什麼事的虞大娘邊說著、邊笑瞇了眼。
「是啊、是啊!心宓,你快瞧瞧!」擠在眾人前頭的敏川拉開塞住門的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