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縴小妾 第2頁

隨著呼喚的聲音,小女孩愣住,稍稍猶豫了一下,她終于放開西們煚,奔向呼喚她的女子——「師父!」

小女孩軟軟的身體離開西門煚的胸膛那一刻,他懷中失去了女孩微不足道的重量,以及一抹淡淡馨香……「孅孅,妳上哪兒去?急死師父了。」女子抱住孅孅,清麗的面容顯得急切,卻有一絲失而復得的喜悅。

孅孅是個特殊的女孩,她兩歲進了繡坊,至此在繡坊里生活著,從來沒有外出過,她的性子恬美、溫柔,因為終年在繡坊里養著,對人毫無戒心。

也因為這樣,孅孅在汴梁城的大街上走失了,她心急如焚!

西門煚望著女子,女子年紀看起來不大,約莫同他一般的歲數。而因為慣于疏遠人群的緣故,他沒上前,只站在遠遠地另一頭觀望。

「師父,孅孅肚子餓,大哥哥給我冰糖葫蘆吃。」孅孅像依戀親娘一般抱著她的師父,揚起一根蔥白的小指頭,指向西門煚的方向。

那名被孅孅叫師父的女子抬起瞼,朝西門煚點了下頭。

師父?西門煚瞇起眼。他驚訝的不是女子年歲,而是穿在她身上的絲繡——如果沒錯認,那是出自杭州顏如意的繡手!

杭州「如意繡坊」坊主,顏如意的蘇繡天下聞名。顏如意的繡畫流傳在世上的雖然不超過十件,卻件件精巧,如神來之手。

蘇繡的行家都清楚,顏如意的繡畫通常只有扇面大小,不能制衣縫綴。當今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得到一件顏如意完整的繡衣。

但是這個女子身上竟然——除非她就是顏如意本人!

「爺?」元福也瞧清楚了女子身上穿著的繡衣,他驚訝地回頭望住主子。「她——」

西門煚舉起手,阻止元福洛說完的話。

「孅孅,我們走吧,師父已經雇好車子,咱們回家了。」女子低著頭,溫柔地對孅孅道。

「師父,咱們要回繡坊了嗎?」

「嗯。」

「噢……」小女孩失望地嘆息,軟軟的語調竟然有一絲酥媚人心的稠軟……西門煚的心頭一蕩,想起方才女孩兒身上馨香暫離的時候,他心口檀中部位,竟有一股空了的感覺!

女子拉起孅孅的小手,往大街另一頭而去。

西門煚的目光自然跟著兩人身影游移,看到小女孩一步一回首,噙在眼底的淚又快滿出來…………孅孅被師父拉著走,她忽然想到舉起手,不舍地和「好人」揮手…………會再見到他吧?會再見到「好人」吧?

孅孅心底祈求著、求著老天爺公公保佑「好人」,求老天爺公公讓孅孅再見到他…………

第一章

北宋.杭州有誰說過,命運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從小孅孅就很信時運、很認命。

可孅孅想,也許是因為她沒有時間常常到廟里燒香,所以老天爺公公大概不怎麼明白她的虔誠。

她叫阮孅孅,今年才十二歲,是個孤兒。十年前她被如意繡坊的主人收養,學著繡事,可前月一場大火燒掉了繡莊,她又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

六年前她也曾在汴梁城里走失過,可也沒像今日一般淒慘,至少那時她還曾遇到一個「好人」……流落在街頭已經十來天了,沒飯吃、沒地方住,要靠街上的行人施舍,孅孅徹徹底底地成了一個小乞兒、小叫花子。

一路流浪到西湖畔,站在西湖邊上望著那一排燈紅酒綠的人家,埋頭傳出來一陣陣香濃的酒肉販香,孅孅原本已經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開始絞痛起來,已經快要教她不能忍受了。

「好餓啊………」

孅孅撫著干扁的肚皮,跟隨著飯菜的香味一路尋到妓院的後門,然後,她呆呆地盯著院里頭一桌子的酒菜,兩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動彈。

會這麼巧嗎?肯定是老天爺公公可憐她吧!院子里——院子里竟然沒人呢!這兒酒菜這麼多,她拿些東西吃應該不為過吧?

正想著,兩腿已經不听使喚,跨過門檻,伸手抓了一手飯、一手菜急急地往嘴里送───「哪來的偷兒!好大的膽子?!」門邊傳來一陣怒喊,一名身材肥碩的大嬸兒沖進來,揪著孅孅的領子斥喝。

「啊,我不是偷兒,只是餓得慌才拿點飯吃——」

飯菜都還沒到口哩!孅孅被嚇得心慌,想把手上的食物放回去。

「瞧妳手里拿的是什麼?!還說不是偷兒!」肥大嬸不由分說地揪著孅孅的領子往前頭扯。

孅孅又餓又怕,心底很清楚這下被揪到,駂嬤嬤決訐不會饒了她,很可能把她連骨帶肉都啃了、吃了!

孅孅苦苦哀求她︰「不要啊,我求求您,大嬸兒,我再也不敢了……」

「偷都偷了,現下才求我也沒用!」肥大嬸兒睟道。

這家妓院雖然是江南第一大妓戶,可眾所周知,這家妓院的駂嬤嬤為人刻薄,她要刻薄了誰家的都成!可誰要敢讓她丟了便宜,可得走著瞧了!

肥大嬸一路拖著孅孅往前廳走,孅孅的身子又瘦又弱,哪里是這肥大嬸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她揪到前頭去見鴇嬤嬤。

妓院里富麗堂皇,可現下孅孅覺得這兒簡直像處決場一樣可怕!

「做什麼?這娃兒誰家的?髒兮兮的!」鴇母見到孅孅第一句是這麼說的。

「這娃兒在後院偷吃咱們的飯菜,是我抓到了她!」肥大嬸得意洋洋地在鴇嬤嬤面前表功。

「沒有,我一口都還沒吃呢,就被抓到了!」孅孅哭訴著分辯。

鴇母挑起眉頭。「呵,原來是個丫頭,聲音倒挺好的!」

孅孅一臉骯髒,教人根本瞧不出來是男是女。

「鴇嬤嬤,我沒偷吃您一口飯菜,求求你放了我吧!」孅孅跪在鴇嬤嬤面前,可憐兮兮也哀求她,烏黑的大眼楮里噙著盈睫的淚珠,楚楚動人。

鴇母瞇起眼,伸出招著金絲巾、涂著紅蔻丹的手,抬起孅孅的小顎。「喲,這小模樣兒倒是挺動人的!小泵娘,妳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啊?」

「我………我叫孅孅,今年十二歲。」雖然不知道鴇嬤嬤問自個兒這些話做什麼,可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孅孅?呵,倒是個好名字。」鴇母撇撇嘴,使個眼色給肥大嬸兒。

肥大嬸會意。「起來吧!」她隨手一址,孅孅整個人就被扯起來,險些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自個兒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命運,孅孅喊叫、掙扎,可她那小雞一樣的力氣怎麼比得過那肥大嬸?

「不要啊,鴇嬤嬤——」

「少雞貓子鬼叫的,走吧!」肥大嬸拉著孅孅走出前廳。

「妳、妳抓著我上哪兒去?」孅孅被硬拖著往前,她不想走也不成。

「上哪兒去?瞧妳這身髒的、臭的!當然是要洗個干淨了!」

肥大嬸嗤哼一聲,把孅孅拖到後頭的澡堂──「春碧,把這髒丫頭洗干淨,換件衣服送到前頭鴇嬤嬤的房間去!」肥大嬸扯著嗓門叫喚澡堂里的丫頭。

「洗澡?」听到這個名詞,孅孅停止了掙扎。「妳肯讓我洗澡嗎?」

她已經十來天沒有洗澡了!

打從不能洗澡之後,孅孅才發現,洗澡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一個人如果不能洗澡,等到身上發出了臭味,這時無論走到哪兒,所有的人就會自然而然地把你當成乞丐。

何況不洗澡身上癢得難受,這滋味比沒吃飯還痛苦!

「廢話,不洗澡,妳想燻死人啊?」肥大嬸睟道,等看見春碧出來,就對春碧說︰「把這髒ㄚ頭從頭到腳給我洗干淨,換件衣裳後讓她出去見鴇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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