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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真沒有點頭,只是望她一眼,他沒吭聲,沉默卻替代了回答。莫名地,他知道她會明白。更奇異的是,他直覺沒有隱瞞她的必要,對她也絲毫不想隱瞞。

兩人雙眼對望剎那,他似乎感覺到嫿婧的笑容里已然包含了解——她竟然當真明白他沒說出口的答案。

對著她無緣的夫君美美地嫣然一笑,順道惡作劇地拋個媚眼,直到看見他不自在地別開俊臉後,才賊賊地偷笑,然後滿意地候在納真胸前回過頭,噘起小嘴呢呢喃喃地跟牛百寧抱怨︰「喂喂,牛頭頭,你的院子好大,害我剛才迷路了!」這幾句話其實包含了嘗告。

一個直隸總督的院子,竟然能讓一個從小在深宮內苑里長大、慣于認路的格格迷了路,可想而知,他這個直隸總督的府第有多大——大到有多浪費公帑,並且越過了一個直隸總督正常該有的能力範圍。

可惜,牛百寧沒听出嫿婧話中的譏刺之意,只當做是一個小女孩的抱怨之詞,反倒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咱牛府院子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惜額駙今日就要離開,要不我就讓婛兒帶小泵娘四處去逛逛!」

「爹,這位小泵娘是?」牛耿鋒故意問道。

「喔,這位可愛的小泵娘是額駙的親妹。」牛百寧挑著眉,間接對自個兒兒子暗示兩人間的曖昧。「這位是寺兒小姐。」

「原來是額駙的親妹。」牛耿鋒做作地上前一步,欠身微笑。「納真額駙,令妹真是天姿國色,世上少見的美人。」

「美人是對的,但是「世上少見」就說錯了!」沒等納真回答,嫿婧搶先一步道︰「像我這種美麗的程度根本是「世上見不到」什麼「世上少見」,你真是不會說話!」不客氣地指著牛耿鋒的鼻子,當面糾正人家。

「是,是在下說錯話了!泵娘的美貌是全天下絕無僅有的。」牛耿鋒陪笑,不以為意地附和。

「這就是啦,孺子可教也!」她神氣地點點頭,表示牛耿鋒還算受教。

牛耿鋒哭笑不得。

「總督大人,在下就此告辭。」納真辭別。多留無益,能盡快辦完事,就沒耽擱的必要。

「這麼快就走?留下讓老夫宴請,待用過午膳後再走吧?」

「心領了。」仍然只有一句「心領」辭謝。

牛百寧已略知納真的脾氣,便對兒子使個眼色。

「既然額駙堅持,那咱們就即刻上路。我這就去吩咐馬房備妥快馬,打點路上所需。」

不給納真回絕的機會,牛耿鋒已經轉身離開大廳。

「額駙放心,這一路北去,皆是我昔日在兵部時的舊屬,就算到了內蒙境內,也有我擔任武職時的同僚,我自會帶話過去讓他們照應著。」牛百寧賣起人情。

「多謝。」只有簡單的謝字。

然後,已經成了習慣地,手臂上掛了小丫頭到前院等候牛耿鋒。

他沒有什麼行裝好整理,駐蹕或離開都很簡單,沒有什麼必需帶著來去的牽掛。

可現下他卻多了一件意外的「行李」,在不可知的未來,可以預見的是——他向來自由不羈的人生,從此關始有了一條硬賴在他「手臂上」的責任。

第四章

有關于皇太後交給他的這張地圖,就像是一張毫無章法、胡亂草繪的簡圖。

納真已經不知多少次研究過這張陳年老舊的羊皮地圖,再怎麼看,都像是一張江湖術士拿來騙人的假藏寶圖。

圖中標示的藏寶地點,只能模糊看出約莫是在北方,在外蒙古和內蒙古的交界附近。

一行人,包括馱物的快馬和兩匹載人的駿馬往北走——三人包括納真、嫿婧和牛耿鋒,之所以已三人共騎兩馬,是因為嫿婧看上了納真騎的那匹駿馬,所以告別了自己的小牡馬,爬上納真的坐騎。

小孩也妄想騎大馬,為了她的安全顧慮,納真不得不與她共騎。

當晚進入內蒙後,三人在一家客店投宿。客店的規模頗大,三人一到,店主人立即迎出來親自招呼,還口口聲聲尊稱牛耿鋒為少爺,看來這家大客店似乎是牛家經營的產業。

將三人分別安置在客店二樓三間上房,晚上他正在房里看那張荒謬不已的地圖,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納真,你睡了嗎?」

嫿婧在門外小小聲地喊,虛弱的聲音讓他心頭一驚。

「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才打開門,嫿婧已經盲目地撲向他。

她身上裹著一條厚被子,手里還拉著被子的角角,邊揉著眼楮,睡眼惺松地呢喃︰「我作噩夢了……」投向他懷里,理所當然索求他的安撫。

厚大的被子包得她全身只剩下一顆小頭顱露在被外,他抱著懷中因為裹著被子以至于胖撲撲的她,有些無可奈何。

「夢不是真的,沒什麼好怕。」輕描淡寫地安撫她,看到大眼里不尋常的驚慌,納真微微感到意外。

原以為,這個小丫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的夢一定是真的!」嫿婧固執地強調,大大的眼楮透露出不安和驚惶。

夢會應驗——在她心中一直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從小就會作一些奇奇怪怪、之後就等著應驗的夢……這些夢包括她預知了她額娘的死,還有蘭娘娘的命運。

盯著她固執的小臉,半晌,他連同被子抱起她微微打顫的身體,讓她躺在溫暖的炕上。

好不容易讓她松開扯緊的被角,她卻轉而拉住他的衣袖,攀住他的手臂,抓緊了就再也不放手。

「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他沙嘎地間,俊郁的神情掠過一絲憂心。

「納真,你抱我。」她仰起小臉,呢呢喃喃地請求。

靜靜盯著她茫然的眼,任她拉著衣袖。然後,一手壓著她的後腦勺,讓她的小臉能貼在他胸上。

「閉上眼楮︰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他低柔地間。

「我夢到自己被關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沒有東西吃……也沒有水喝……還有好可怕的陰影、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詭異的光,和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她斷斷續續地低訴,瘦小的身子微微頭抖。

納真陰暗的眸子掠過一道凜光。「你認為……這個夢,可能會應驗?」

「不是可能,是一定會的!」-掙開他的懷抱,她急切地說。

他手上的勁道加重,用力把她揉進懷中。「我不會讓它變成真的。」低沉堅定的口氣,將力量輸進嫿婧心底。

「納真……」她低低喚他。在他懷中抬起小頭,晶亮亮的眼眸中,驚懼與疑慮已經掃除。

「嗯?」他回應,微微皺起眉頭。忽然感到懷中的小東西身上傳來的溫暖,反倒慰貼了他……「納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氣氟突然僵住。

片刻後回過神,注意到懷中的小人兒正眨巴著大眼楮,微微笑地等他回答。

「很晚了,我送你回房!」

「納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不死心地重復問一遍,也不管是不是有厚臉皮的嫌疑,亮晶晶的大眼仍然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原想模糊帶過,看來小丫頭是不會這麼輕易善罷干休了。

「不是。」他嘆息回答。坦然面對她的眼楮。

她晶瑩的明眸霎時暗下,呼出一口氣。「好吧,我知道就算你愛我也不會承認的,那我就當你不愛我好了。」

明明是她不承認他還沒愛上自己。

納真沒多說什麼,抱著她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再要有進一步瑜矩的舉動,他不會容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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