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吉祥 第2頁

「金、金鎖……」軟軟的聲音,有一種她小小年紀不明白的無力。

「金鎖?」他撇撇嘴。「俗氣。」然後撂下兩字批評。

「你太放肆了!」對于德倫的目中無人,佟佳氏終于忍無可忍。

「放肆?」德倫的目光轉回佟佳氏的身上,漫不在乎地挑起居。「既然嫌我放肆,我立刻就走——」

「站住!」佟佳氏霍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她臉孔漲紅,手上的絲帕子已經掐得變了形。

「有話就說,還要擺架子,就恕我不奉陪了。」他轉身,清冷的目光跟老福晉怨毒的眸光對峙。

就因為德倫親娘的生父是辛者庫(按︰辛者庫,滿人入罪者,後代均被貶為奴才),打從德倫一出生,佟佳氏就當他是王爺跟奴才生的賤種,奴顏媚主,德倫的親娘不但搶了她的男人還產下一子,危及佟佳氏這嫡福晉的正位,因此這老女人恨他入骨!

「十三爺說,你跟皇上請命自願往西寧從軍?」佟佳氏的胸口

起伏,她壓著盛怒的火氣,卻沒再堅持金鎖必須先離開。

「你知道了?」德倫的語氣很平靜,像似一切正在他的意料中。

德倫很清楚,佟佳氏之所以阻止自己從軍的理由十分簡單,因為她不曾替恭親王產下子息,只要自己在西寧立下戰功,就算是庶子的身份,也很可能受封襲爵!

而佟佳氏怕的正是這點!

「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居然自個兒遞了折子給聖上。」佟佳氏不是問話,而是指控。

「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德倫冷笑,低頭拂了拂平整的衣袖,像似漫不在乎。「我只知道聖上急征八旗子弟從軍,試問——我該听聖上的還是听你的?」

幾句話,堵的佟佳氏兩眼暴睜、答不出半個字。

「話問完了?恕不奉陪了!」轉身前,德倫沖著那個瞪住自己發呆的小丫頭一笑——「名字俗氣,模樣兒倒是挺俊。」

拋下話,他掉頭就走了。

佟佳氏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這下賤女子生的賤種,簡直就不把她放在眼底——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明白,誰才是這王府里的主子!

佟佳氏陰狠的眸光射向金鎖——「明珠!」她冷厲地怒喝。

「是。」剛才那個對著金鎖凶巴巴的大丫頭,這會兒低聲下氣地應話。

現在您看的是第2頁「把這狐媚子賤丫頭拖到下處去,先賞一頓板子,再讓她去灶下領差活兒,吩咐魯大娘,給我好好兒的治她!听見了沒?!」佟佳氏陰狠地喝道。

「明珠听清楚了!」

那大丫頭回過臉,沖著金鎖咧開嘴,拉住了她細瘦的胳膊就往外拖——「福晉——」

听到要先打一頓板子,金鎖嚇住了,可她求饒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其它幾個丫頭堵住了嘴,連拖帶拉地拽出了「邀月居」。

抱親王府福晉瞪著那個小丫頭骨瘦如柴的背影,冰冷的眼底沒有一絲同情——她這輩子最恨勾搭男人的騷貨!

這府里要有哪個不安分的丫頭犯了賤,只要教她知道了一個、她就治一個——絕不寬待!

***

五年後天色才灰蒙蒙亮的時候,金鎖就睜眼了。

今天她起的早了些,慢慢下了炕坐在床沿,揉揉還很酸澀的雙眼,然後才伸手從懷里掏出一袋粗棉制的小布包。

耐心打開了棉布袋子上纏死的繩結,她拿出仔細收藏在里頭的一把小金鎖「娘,金鎖要去做工了。今天金鎖怕是還找不著哥哥,可總有一天金鎖會找到他、跟他說娘很愛他、從來沒有扔下他。娘,您寬心吧!」

她對著那把母親生前交給她的小金鎖,喃喃自語了半晌,然後才重新收好小金鎖,包在棉布袋子里,依舊貼身藏在自己懷里。

那是娘交給她的遺物,也是娘這輩子最戀戀不舍的「牽掛」。

小的時候,金鎖不明白這把小金鎖為什麼是娘的牽掛,現下她長大了,自然懂得為什麼。

至于母親臨終前交代給她、那藏在木盒子里的幾封信,從沒上過學堂的她自然一個字兒也看不懂,可金鎖請教過府里待自己最好的帳房老爹,老爹告訴她,那是男人寫給女人的「情書」。

情書?里頭寫著什麼呢?還不知道里頭寫些什麼的她,這麼問著老爹。

「信里頭說,有一把小金鎖,和一只小金棺。這男人——大概就是你的親爹爹吧!將那把小金鎖送給了金鎖你,至于那只小金棺就送給你的哥哥。」

「金棺?我還有個哥哥?」金鎖愣住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個哥哥?

「是啊,你的哥哥。只要你身上的鎖同那只小金棺對上了、金鎖打開了金棺,擁有那只金棺的人就是你的哥哥。」

帳房老爹听過金鎖談起自己的身世,知道她是從妓院被贖出來的,乍看到這封信的內容,也有些吃驚。

「可是……我沒听娘說過,我有個哥哥啊,」

「大概你娘有什麼難言之隱吧!」老爹道。

金鎖垂下了頭,默默不語。

老爹接下道︰「至于為什麼你哥哥得的是一副小金棺,我只知道有錢人家送給晚輩這小玩意兒,大概都是取其升『棺』發『材』

之意。再瞧這信里的筆跡蒼勁、有力,不像是貧窮困頓人家的文筆。金鎖,這個可能是你爹的男人,恐怕非富即貴啊!」

他是做帳房的,自然對錢項特別敏感。送「金棺」隱含的寓意,既然事關錢項的迷信,他也就注意得緊。非富即貴?金鎖黯然地苦笑。

「不可能的,」她不信地搖頭。「如果這是我爹爹,他不會見我娘受苦、任她病得不成人形,卻不來救她。」「要是他並不知道呢?」老爹問。

「如果他愛娘,他一定會知道的!」金鎖很固執。

老爹搖搖頭。有許多話,那時老爹沒對金鎖說。因為她的年紀還太小,不會明白人世的滄桑和無奈。

但是從老爹口中,金鎖知道自己有個哥哥了!

從此,她每天清早對著小金鎖陪娘說話的時候,就開始繞著她那沒見過面的哥哥身上打轉。

原來,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她還有親人在這世上,可為什麼娘從來不曾告訴她呢?

提起擱在房里的水桶,暫時拋下每日清晨必定會在心頭浮起的疑問,金鎖推開炕床前簡陋的小木門,慢慢往廚房的方向走,開始一天的工作。

每日清早天還沒亮,她得先到廚房的大灶前升火,等火升起來了,就該提著桶子往井邊打水,然後來來回回、從井邊到廚房一趟又一趟的,直到注滿灶爐邊的大水缸為止。

這提水的工作就要花掉她一個上午的時間,接著在灶邊干些雜活,晚間還得往福晉和大丫頭們的屋里送熱水,然後她還有做不完的工作——洗衣、刷鍋、打掃垢膩的大灶、刷洗地板、埋灶灰……日復一日她的工作總是忙不完。可她不怨天、不尤人,因為金鎖一直記著娘對她說過的話——娘說了,只要能出妓院總有活路,她已經比那些墮落在煙花巷里的女子幸運太多。

做人不能大貪心,會折了福的。

「金鎖!」廚房里的魯大娘叫住提著桶子、正要往井邊去的金鎖。

「大娘。」金鎖放下桶子,見了魯大娘,她總是恭恭謹謹地。

「今兒個你不必提水了,我讓寶釵提水去就成。」魯大娘道。

「我可以的,不必勞煩寶釵了……」

「你還有別的事做!」

「噢。」金鎖應了一聲,安安靜靜地等魯大娘差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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