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過去,那個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還持續著,不累似的。
彝羲放大膽子,鼓起勇氣從櫃子上方落下,自腰間抽出匕首,放輕腳步往方才停留過的房間走去,進門,看見一只小猴子……會說人話、會敲銅鈸的猴子?
那只猴子很小,小到可以捧在掌心,並且樣子虛假,擠眉弄眼的模樣,教人看了不舒服。
這里的每樣東西都不大氣,從盆栽到魚缸,從圖畫到屋子,每樣物品都不大氣,也很……古怪。
他瞠大眼楮、屏住氣息,與猴子對視,可那猴子像是與他杠上了,囂張地重復同樣的話。
「鏘鏘鏘,起床了、懶惰蟲,鏘鏘鏘,天亮了,快起床……」
他再也忍受不住。竟然此般挑釁?士可殺不可辱!他手中匕首飛去,隱含內力的匕首射穿猴子的胸口、往後飛去,應聲釘在牆面上,可那只猴子還是繼續敲著手中的銅鈸,繼續用讓人焦躁的嗓音喊著。
懊死,這是何方精怪他鼓起勇氣,一躍過去,拳頭重重地落在猴子的頭頂,終于,它安靜下來,寧靜的空間讓人感覺舒服多了,不過……他睜大眼楮看向地上,它被敲破的腦袋里沒有溢出腦漿,只有東一片、西一片散亂的零件。
吁,它並不是真猴子,它只是精密的機械,一場虛驚,但……重點是,雖然滅了假猴子,他依然被關在大牢里!烏雲再度覆上額際。
當彝羲正陷入重度沮喪時,耳聰目明的他听見一陣窸窣聲,他將釘在假猴身上的匕首拔下、直奔門前,他扣住手中匕首,雙目緊盯那扇門。
門把上下轉兩下,門由外往內推。
田蜜拉高裙子,要命,是哪個沒天良的規定女人非要穿上這種蓬蓬長裙,才能嫁人?別說跑路,就是尿尿也困難,設計這種禮服的人肯定只有一個目的——讓新娘就算在婚禮當天發現新郎有小三,也要乖乖就範。
懊死的熱,都八月了,太陽還不肯示弱,讓她從里頭濕到外頭,全身的汗水擠一擠,大概可以集滿一個寶特瓶。
呼……她好不容易爬到頂樓加蓋屋,她當初就告誡過溫柔不要租這種鬼地方,夏天熱不說,還很容易電線走火,可溫柔偏偏貪圖租金便宜、頂樓風景優美,硬是租下。
她真想念溫柔,但,算了,反正她訂的豪宅就快裝潢好了,再過兩個禮拜,就是硬拖,她也要把溫柔給拖回去。
這種地方,住不得。
從花盆底下找出鑰匙,插進孔里、轉幾下,打開門,把又長又蓬到讓人抓狂的裙子擠進狹窄的門里,抬頭……夭……壽……
夭壽帥!天底下哪來長相這麼賞心悅目的阿哥?人人都說溫柔那個老板是天下極品,可讓她來評,這個男的要更勝一籌。
如果眼楮可以吃冰淇淋,那麼她的眼楮睜這麼大,肯定是想要一口、兩口就把人給吞進去。
他很高,身材比例很好,如果凱渥招男模,他的條件肯定是高標入選。他長相斯文,氣質干淨又無害,是那種女生一看,心髒就會怦怦亂跳的男生。
他的眼楮狹長,有小小的內雙,他的嘴唇紅透頂,看起來很好嘗,他的鼻梁又挺又高,如果男人鼻子的長度和性器官真的成正比,那他下面……嘻嘻嘻……
不過……厚,真的是天底下沒有完人欸,他的額頭到頭頂心都沒有頭發,可憐哦,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嚴重的雄性禿,是不是生蠔吃太多,男性荷爾蒙分泌太旺盛?
他穿著一身長袍,是電視上演的那種古裝,全身都是白的,但白得不純粹,可見他洗衣服不加漂白水,環保愛地球是件好事……
等等,她在想什麼?她應該想,好端端的,溫柔的家里怎會出現一個陌生男人?如果是親戚來訪,溫柔會事先告訴她,既然她什麼話都沒有說,代表……
「啊!」她首先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
小偷,他是小偷!
小偷+穿古裝+長相斯文+帥到讓人流口水=變態同性戀小偷?
「啊!」她尖叫第二聲,第二次響徹雲霄。
賀彝羲被田蜜的尖銳凌厲的叫聲給嚇蒙了。這女子……他瞄一眼她額前劉海和身形,確定她是女的,可是……
田蜜臉上的新娘妝花了,濃濃的粉妝被汗水濕透,造成一塊塊的土石流,在溫柔車上時,不小心想起母親的悲涼和被父親背叛的痛苦,偷偷地給她流下幾滴心酸淚,淚水和睫毛膏充分混合,在土石流上方劃下幾道黑色線條。
所以賀彝羲看到的是個很可怕的景象,女人套著家里有死人才會套上身的白衣白裙、和一張紅紅綠綠紫紫加黑黑的「鬼臉」,臉色倏地慘白,莫非他自閻王手中搶回太多條人命,閻王對他心生不滿,派一個女鬼來收拾他?
「啊!」第三聲尖叫出自彝羲的嘴里,兩手下意識擺出防御姿勢。難不成他不是掉進二十一世紀,而是掉進地獄里?
但他又瞄到她腳底下的影子,在他迅速推翻之前的判斷同時,田蜜心底飛快轉出一句至理名言——「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
于是她抓起櫃子上的小盆栽往彝羲丟過去。
彝羲眼捷手快,手臂一伸一縮,動作像青蛙用舌頭卷住獵物般利落,準確無誤地接下盆栽。
那麼厲害,他是籃球國手嗎?不信,再丟一個,但這回田蜜心情太激動、失了準頭,盆栽往他左手邊三十公分處奔去。
眼見盆栽來勢洶洶,彝羲飛快把手中的黃金葛往地上一擺。
炳哈!他就要來不及了,小玫瑰即將墜地身亡。田蜜閉上眼楮默念一聲阿門,等待盆栽的碎裂聲。可是……居然沒有她張開雙眼,哇咧,他又接住了,怎麼辦到的?田蜜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難道他的手腳裝了超級馬達嗎?
不信邪,她掛起惡毒笑臉,重起溫柔最愛的仙人掌,往他身上一拋。
炳,有種就接,咻他接著了,但下一刻他掌心一疼松開手,小盆栽垂直落地,他用腳尖輕輕一撥,仙人掌完好無缺地落在地上。田蜜的視線從地上的仙人掌往上移,見他猛甩發痛的手掌。
很好,接功高強!接下來,她再不給他喘息空間,左手抓熊、右手抓雜志,左手丟、右手拋,左手再抓紅酒、右手再抓hellokitty,同樣又丟又拋,再然後是有點重量的地球儀……
咻咻咻咻咻……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將手邊所有能丟、能拋、能砸人的東西,都往彝羲身上丟。
她丟,他接、放下,她又丟,他又接、又放下?~一
他接的動作太完美流暢,看得田蜜雙眼發紅、咬牙切齒,眼楮再不看向他,只是使盡全力、拚了老命,抓什麼丟什麼,雜志、小說、遙控器……只求任何一個襲擊成功,把他砸得鼻青臉腫。
呼,能丟的都丟完了,戰事暫且告一段落,她轉頭正視彝羲,檢視戰果。
不會吧?
他好整以暇地把最後一把人造花,插在早已經在地板上Standby的玻璃瓶中。
好強、好棒、好厲害,這種人去NBA,絕對可以把所有的球通通攔截下來,易建聯算什麼?姚明靠邊站,他才是中華之光。
彝羲笑望田蜜,現在他可以完全確定她是女人不是女鬼了,因為女鬼不會隨便動個幾下,就累得氣喘呼呼。
「姑娘……」
他試圖開口向她解釋,自己並不是壞人,但嘴巴才喊出兩個字,就見她不懷好意地舉起那個「不大氣」的魚缸。
田蜜冷笑兩聲,眼楮向他一瞟,高舉溫柔養在玻璃杯里、親如家人的小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