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帖藥吃過後,感覺如何?」
「感覺不錯,整個人有精神得多,不會成天吃吃喝喝想睡覺,體重卻不停往下掉。」
「我這次調整一下藥方,加點天冬和丹參,你先抓三帖試試看,如果感覺不對,就先停藥,再過來一趟,好不好?」
「當然好。賀醫師,我告訴你哦,我每天早上……」
病看完了,病人還要跟他繼續聊,田蜜笑開,他是個很好的傾听者,不光她,大家都喜歡跟他說話,唉物稀為貴的男人啊……
轉過身,調調包包帶子,她抬頭看,向天空。今天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第6章(1)
六點鐘,他做好晚餐,田蜜沒有回來。
他不著急,翻開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研究西方醫學原理。
七點鐘,菜已經涼了,他看一眼門口,然後低頭,繼續讀書。
八點鐘,一聲雷聲響起,天空下起綿綿細雨。
他打開門、拿起雨傘走到樓下,繞幾圈,沒等到田蜜,他重回屋里,撥電話給田蜜,但是手機沒開,他只好打電話給溫柔。
溫柔想了想,問︰「今天農歷是幾月幾日?」
他上網查了,把日期告訴溫柔,她在電話那頭告訴他,別擔心,今天是田蜜外公的祭日,她會晚一點才回家。
一個人去祭拜嗎?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早上怎麼不說,他可以陪她去的,心微微揪著。
九點、九點半、九點四十五、十點……
雨越下越大,傾盆大雨打得屋頂嘩啦嘩啦作響,他等不及了,拿起雨傘走到樓下,走到巷子口,路燈把他的身影拉成長長的一道。
他表情如常,看不出緊張或焦躁,但步伐速率泄露出心慌。
田蜜從沒這麼晚回來過,會不會遇上壞人?會不會搭不上計程車?會不會凍僵在路邊?
他忘記這里是二十一世紀,以為女人仍是他認知中的那群,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沒有自我保護的法子,只能顯弱、等著男人替她們撐天。
他來回走看,從巷子口到公寓下,不知道走過多少趟,他全身被雨水淋得濕透卻沒發覺,因為他心里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擔心沒有內力的田蜜會不會被雨咻病。
不知道經過多少時間,雨水從大漸漸變小,天上那塊烏雲轉為稀薄,彝羲松口氣的同時,巷子口出現熟悉的身影,他面色一喜,施展輕功、飛詹走壁,幾個听飛,飛到田蜜身邊。
原本低看頭,不讓眼楮被雨打到的田蜜,被突然出現的黑影嚇一大跳,猛然抬頭,看見淋成落湯雞的彝羲。
怎麼了?出門的是她又不是他,她濕透衣服有道理,他怎麼也是滿身水?
彝羲看得出她很冷,嘴唇凍得青紫,望著她狼狽模樣,他臉上的喜色轉為怒意。
「你不是說住在都市很好,只要有錢什麼東西都買得到,為什麼你不買一把傘、不買一件雨衣,買不起嗎?我明天看病開始收費。
他的語氣很差,好像他是抓奸在床的丈夫,而她是妻子正和猛男在圈圈叉叉。
一整個晚上的等待,讓他失去理智,他的想象力無限制地蓬勃發展,在他見到她之前,他已經想到她被壞人抓到青樓談買賣。
田蜜望住他的臉,不解。
他脾氣于向溫和的呀,不管她怎麼招惹他,也從沒把他惹出半點肝火,為什麼今晚……他這麼奇怪?
他把傘全移到她頭上,怒聲道︰「你不知道咻濕會生病嗎?我警告標,如果你敢生病,我絕對不給你喝伏冒熱飲,我一定會給你喝黑糊糊的苦藥。」
他連威脅恐嚇都用上,可見真是火大了。
她目不轉楮地望著他,好半晌終于弄明白,這種口氣是因為他擔心……
第一次,有人因為擔心而對自己大聲,她描述不來這樣的感覺,只覺得……心里頭被一團棉花填充著,軟軟的、松松的、暖暖的,忍不住,她拉彎眉毛,笑得開心。
「還笑,既然給我留手機號碼,為什麼不接電話?心情不好、不想接沒關系,至少給我一通電話,我去接你啊!」
她還是一語不發,還是眉眼合笑望著他。
原來,他擔心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憤怒抓狂,而那個名為沉穩的面具也會落下。
她向他伸手,笑得喜悅燦爛。
「干什麼?」他擰眉,故意不看她的手,不握,他下定決心。
「我的手很冰。」
短短五個字,她一口氣把他的決心打消,很嘔,但他還是伸出手,把她的手牢牢握住。
一會兒,一股熱熱的暖流從他的掌心流向她的,第二次見證傳言中的內力,真有趣,不知道他練的是九陽真經、九陰真經、太極心法……或者其他高深武藝?
「賀彝羲,你為什麼待在外面咻雨?是為了等我回來嗎?」她止步望他。
「啊不然咧?」
他居然學起她的口頭禪!田蜜再度笑彎兩道細眉毛,他的學習力,真的很強。
「你那麼凶,是因為擔心我嗎?」
「啊不然咧?」
話出口,他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面紅耳赤,他別開臉。
看來她勾動他的害羞神經,也對,古代人不可以隨便亂刺激。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她握緊他的手,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賀彝羲。」
「嗯。」
「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肯尼,沒想到你不是,你是我的爹地。」他手中傳來源源不斷的熱能,祛走她的寒意。
「什麼是肯尼?」
「是我小時候很喜歡的女圭女圭,可以幫他穿衣服、換鞋子、帶他出門玩,很好玩的,那女圭女圭有男有女,女的名字叫做芭比,男的叫做肯尼,他們是夫妻。」
他听懂了,她總是在幫他搭配衣服、鞋子,總是教他如何在二十一世紀里生活,也總是帶他出門玩,是因為這樣?撐起濃眉,他又問︰「什麼是爹地?
「就是父親。小時候在鄉下,我們班有個同學是獨生女,她的爸爸很疼她,下課的時候經常等在學校門口,看見女兒,就匆忙跑過來,接走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背上,有時候遞給她一支棒冰、有時候給她一瓶飲料,然後父女倆手牽手一起回家。
「那個時候我超羨慕她的,偶爾會忍不住偷偷跟在他們後面回家,听父親問女兒學校的事,女兒一面走、一面說,而父親一面听、一面笑。
「有一次,我嫉妒到發腫氣,故意留在校門口不回去,我以為這樣一直等下去,說不定就會等到心疼我的父親。」
彝羲不問她「等到了嗎」,他知道肯定沒有,龍昆輝絕對不會為女兒做這樣的事,他只會不斷地從田蜜身上索取利益。
「你沉默,因為你知道沒有。」她苦笑。「如果他對我有一點點的疼惜,就不會想要把我當談交易的籌碼交給王鈞意。我常想,對父親而言,我和媽媽,是不是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有的人,你可以花耐心、花力氣去等待他回心轉意,有的人,連半分期待都可以不必存在。告訴我,後來呢?」他想象看她在學校門口放聲大哭的模樣。
「外公等不到我回家,氣急敗壞到學校找我,看見他,我拚命哭,無理取鬧地捶看他說︰「我不要外公、我要爸爸,尹恩的爸爸每天都來,還給她買棒冰……」我不知道自己哭鬧了多久,外公只是默默地抱住我,一次又一次為我抹掉淚水,等我不哭了,他才蹲下來,沒有指責我任性,只是不停跟我說對不起,他抱住我、拍我背,承諾以後每天都來接我下課、給我買棒冰買糖果。
「我不過是小孩子亂發脾氣,外公卻遵守承諾,從國小到國中到高中,他每天都等在校門口接我,給我買零食點心,听我講學校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