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太醫 第25頁

「所以你們只是種好看的,並不是為了吃?」

「才怪。每年夏天,龍眼長滿樹,龍眼樹樹齡已經很老,所以高得不得了,外公和外婆常常拿看一根很長的竹竿,站在樹底下,把龍跟一竿竿給絞下來,洗干淨、剝掉殼,凍在冷凍庫里,等龍眼結成硬硬的冰塊時,我就捧著一海碗跑去找溫柔。」

「找溫柔做什麼?」

「打仗?」

「用龍眼打仗?」

「對,比看看誰的嘴巴比較厲害,我們先在嘴巴塞幾顆龍眼,用手指比一二三,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肉解決掉,先吃完的人就把種子噴到對方身上,吃輸的那個就要趕緊拿扇子來檔,那是我們在夏季里最喜歡玩的游戲。」

「那楊桃呢?又酸又澀,總不能吃吧?」

「楊桃長得比較矮,外公會請隔壁的孝文大哥爬到樹上摘,摘了一簍又一簍後,外婆會請附近的女乃女乃嬸嬸一起到家里來,洗楊桃、削楊桃,再把楊桃漬蜜封罐,過沒多久,就會釀出酸酸甜甜、世界級好吃的楊桃湯,那時候就是我們大忙特忙的時候。」

「忙什麼?」

「忙著到處分送楊桃湯啊,左鄰右舍各一甕,孝文大哥要給大大甕,幫過忙的女乃女乃嬸嬸們,每個都要給大大篇,外婆說,吃人一口,要還人一斗,不能白吃人家的,還沾沾自喜,以為賺到了利益。外婆總說,老天爺是最公平的神仙,你從這里偷走的東西,池就會從別的地方要回去。」

「听起來很有趣,下次有空,我們一起回你老家走走?」彝羲提議。

他的提議讓田蜜很高興,她猛點頭,跳下床、打開電燈,從包包里拿出一個喜餅盒子,坐到他身邊。

「這是什麼?」

「是外婆留給我的寶盒。」

「可以看嗎?」

「當然。」她一面說話,一面打開鐵盒。「念大學的時候,同學告訴我,他們童年的暑假是在補習班和父母親的碎碎念當中度過,而我的暑假是和溫柔在小溪邊,和一盆龍眼、一堆石頭一起過,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很甜蜜。

「那個時候我就想啊,等念完大學之後是不是就回到鄉下,找個穩妥的男人嫁掉,然後生一窩孩子,給他們一個和我一樣的童年。」

這次彝羲沒應聲,因為他直覺想問,什麼叫做穩妥的男人。

可話到嘴邊又縮回來,他有什麼權利追問?他想當她身邊那個穩妥男人?或者想替她找個穩妥男人?

當後面那個問號形成,他的胸口像有什麼東西被掏走了,空空的、涼諒的,好像誰在那里對他猛吹冷風。

「告訴你一個笑話。猜猜看,我本來想嫁的對象是誰?」

「誰?」他反口問,口氣凶惡,像餓超過兩個月的尼羅河長吻鱷。

她側過臉看他,眼神中滿是懷疑,他是不是凶人凶上癮了?

彝羲發覺失態,吞吞口水,換個口氣問︰「做什麼這樣看我?」

「你還在生氣?」她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

「沒有。」他換上一副溫柔良善的表情。

「確定?」

「再確定不過。」

田蜜點點頭,接續剛才的話題。「我想嫁的那個男人是孝文大哥,他長得黑黑的、手臂很粗壯,如果有壞男生欺負我們,他就會跳出來把人趕走,

他是我年滿十八歲以前,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

不過是趕走幾個人,有必要這麼感激?他不也幫她打跑過無緣的前未婚夫和惡毒老爸?

「所以呢?他到現在還是你的丈夫人選之一?」他壓低聲調,隱藏不爽。

「已經不是了。」

「為什麼不是?」

「因為,我發覺溫柔也在暗戀他,我是誰啊,田蜜耶,我是那種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何況朋友夫、不可戲,我當然不會奪人所好。

她不是曾經說過,男人如衣服、姊妹如手足,敢穿我衣服、我就斷姊妹手足?

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對、不對,重要的是孝文大哥已經不是她的丈夫人選。

他松了口氣,連帶的,凝肅表情也松懈下來,所有的不爽在轉瞬間彌平,嘴角又習慣性的揚起一抹斯文而略帶寵溺的笑容。

看見他的表情,田蜜在心底喊聲糟糕。

她姓田名蜜,十二生肖屬的是蜜蜂,生甜不愛苦,而他那樣的表情,會讓人不由,自主沉溺。

怎麼辦呢,她已經拚命把他當朋友,因為她明白陷得越深,日後痛苦定然越濃,她這種好逸惡勞的女生,怎承受得了那種苦?可跟他越是相處下去

她就越覺得自己的努力很無力。

「所以孝文大哥是溫柔的男朋友?」

彝羲的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擠鼻子、扁嘴巴,對著他一百八十度大搖頭。

「溫柔動作太慢,這次我回去,才曉得孝文大哥結婚了,娶一個中部女生,最了不起的是,對方竟然肯和他一起回鄉下種田,不過孝文大哥值得的他又帥又壯,脾氣溫柔,還常常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孝文大哥種植有機農作,趁這次回去,他和她打下三年契約,承租離家很近的那三甲地。

「所以是溫柔損失了?」

他的笑容益發誘人,誘得她想要湊上前,欺騙自己也欺騙彝羲,假裝晚上她喝下肚的不是姜湯而是一打啤酒,之後,串場演出霸王硬上弓。

咬唇,她試圖從他的笑容里轉關注意力,用力,終于打開生銹的餅干盒。

「看!我不曉得外婆還留看這些東西。」她口氣里滿是驚喜。

彝羲湊到床上去,坐在她身邊。

田蜜從里面拿出兩張作文比賽的獎狀,她記得那天的太陽很大、很亮,她站在司令台上接受瀕獎,一顆心怦怦亂跳,她第一次感覺原來自己這麼棒。

「這是……」

「獎狀,我們學生時期,如果有什麼很厲害的表現,學校就會在朝會的時候,讓學生到司令台上領獎狀以茲鼓勵。下次我們回去的時候,我帶你去看司令台,告訴你哦,站在上面的感覺,樂呵呵、暈陶陶的,像灌了烈酒,一切美得很不真實。」

「好。」他從里面翻出一本綠皮小冊。「這是什麼?」

「國小的作文簿。」

「做什麼用的?」

「看看口婁。」

田蜜打開封面,里頭的第一篇作文是「我的志願」,她說她要當歌星,要賺很多的錢,給外婆買新衣,給外公買賓士車。

彝羲專注地看完里頭每一篇文章,不為里面淺薄的內容而嘲笑,他放下本子,笑說︰「你是個孝順的孩子。」

「那是因為我得到很好的對待。告訴你哦,以前如果子女長大,卻不願意負擔照顧父母親的責任是有罪的,可是這兩年,律法改了。」

「允許子女不理會年老病弱的父母親?」他很震驚,這種不合理的律法居然能夠成立。

「對。]

「年老人沒有營生能力,倘若連辛苦養大的子女都可以因為個人自私的理由,而將他們棄之不顧,豈不可憐?」

「我還沒說完,法律當中指的,不是那群合辛茹苦把孩子養大的父母親,在我們這里有些父母,從孩子一出生就拋棄他們、凌虐他們,甚至不斷破壞他們的人生,這樣的父母親,別說養護照顧,連認都不必跟他們相認。」

「倘若是子女誤解呢?」

「那當然得提出證據啊,比方敘封哥哥和他的父親,又比方我和我父親這種情況,你覺得我需要變賣土地房產,替他撐起那間岌岌可危的龍華企業嗎?又或者我應該遵照他的意願,嫁給王鈞意?」

面對田蜜的問題,好半晌,他才勉強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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