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次,她非但沒再能捉弄到那小廝,還被他板起臉孔嚴色的訓斥了一頓,他可說是整個金寶山莊里第一個不買她帳的人,也是唯一不給她好臉色看的人。
小孩兒的心眼是很率直的,只要旁人對自己好,對自己和氣,便也會回以同等的善意,金靈兒也是如此。
她出世八年,被親爹捧在手心當寶,莊里上下的人雖對她的頑皮淘氣很頭痛,卻也從不曾怠慢她。
一直到八歲以前,她從沒厭惡過什麼人,更不曾記恨過誰,可這時她小小的心眼里,有了第一個令她憎惡之人。
她討厭他——和稀泥。
她決心非要整得他哇哇大叫不可。
此刻她正歪著頭,尋思有什麼法子可以惡整那個和稀泥,讓他慌張的驚叫。可才用完午膳,她便困意來襲,昏昏沉沉的腦袋什麼也想不出來,只想到涼亭那個她專屬的午憩之所,和周公爺爺下個小棋。
走了兩步,就瞥見她爹爹手中拿著一只紅錦囊和無塵道長匆匆走往後山,身後還跟了四、五名家丁。
覺得奇怪,她側身躲在一株樹後,揮動小手小聲的叫住走在最後面一名喚做召福的家丁。
「召福,你過來一下。」不敢讓爹見到她,省得爹一瞧見她,免不了又要叨念她一番。爹每回見到她,最常做的事便是羅唆得讓她的耳根長繭。
「小姐,我得和莊主到後山去,這會兒可忙著呢。」意思是沒空理她啦。
「我問你,我爹和無塵道長去後山干麼?」
召福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小姐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問莊主。」
「召福,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別以為我是小孩就想騙我,你若是不說,」她捏著嗓音,發出一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奸笑,「嘿嘿嘿,我就去告訴來喜說,你偷瞧她洗澡的事。」
召福翻翻白眼,兩年前的事被她有事沒事拿來威脅到現在,真是夠窩囊了,他決定不再被她脅迫,打定主意下說。
「我真不曉得,小姐你別為難我了。」
她自幼就擅長察言觀色,看得出召福並非不知,而是存心不想告訴她。金靈兒的水眸溜轉了一下,小臉漾起耀目的燦笑點了點頭。
「好吧,我不為難你了,你快跟上去吧,我要去找來喜了。」
「小姐找來喜做什麼?」她臉上那比秦檜還要奸險的笑容,令他心底發毛。
「告訴她,你昨天偷看小春洗澡呀。」
「我哪有,小姐你別信口胡說。」召福駭了一跳驚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呀,他好不容易才贏得了來喜的好感,可不能讓小姐就這樣砸了他的好事。
她烏溜溜的眸子盈盈的瞧著他。「可不知來喜听了我的信口胡言後,往後還睬不睬你?」
「小姐,你未免太……」小人了!可他不敢罵出聲,只敢在心底咒罵。真下知自己造了幾世的罪孽,今世才會遇上個這麼頑劣的小主子。
「你告訴我,我就幫你把來喜娶回家當老婆。」才八歲雖是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可听多了下人間彼此調侃的閑言閑語,她倒也明白一些事情,知道召福想要娶來喜為妻的事。
「拜托,小姐你可千萬別插手我和來喜的事,我告訴你就是了,莊主是要去做一件會讓某個人倒大楣的事。」真讓她幫忙,恐怕他這輩子休想娶老婆了。
「倒什麼大楣?莫非有人得罪了爹爹嗎?」她好奇的問道。難道爹爹也想惡整誰?
「你適才有瞧見莊主手上拿了一只紅錦囊嗎?」
她點頭。「有呀,那錦囊是要做什麼用的?」
「是要放在後山小徑讓人撿的,撿到那錦囊的人便要倒大楣了。」他真忍下住要為那個舍下錦囊的可憐之人,掬上一把同情之淚。
不用想都知道,娶了像小姐這麼頑劣的人,往後的人生除了慘澹無光之外,哪還有樂趣可言,不是被整死便是被嚇死。
「咦,這麼神奇!莫非那錦囊施了什麼咒語嗎?」她不太相信,哪有可能只拾了個錦囊便會倒大楣。
召福原本是要實話告訴她,那錦囊是要為她召來可以庇蔭她的夫婿,不過話到唇邊,他眼兒一轉,改口道︰「小姐,你別忘了有無塵道長在,那錦囊八成被施了什麼法術了。」
想她年紀小小,必然不懂什麼叫召夫吧?再說,此刻她只留意那錦囊的事,倒沒必要實話實說了,省得讓莊主知道他多嘴後,少不得要挨一頓責罵。
金靈兒眨動水靈靈的眸兒。
「說的也是,無塵道長說不定真練有降妖伏魔的法術呢。咦——」她小臉匆地浮現興奮的笑靨。「哈哈哈,太好了,召福,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她旋身急急跑去找來她心愛的猴兒——老虎頭。
那只猴兒是去年她在一名獵人手中救下的,從此便將它帶在身邊。這一年來在她的教下,它可學會了不少的事,去取來一只錦囊這種小事,自是輕而易舉,然後,嘿嘿,就有一個人要倒大楣了。
一群人守了一會兒,並不見有人出現在小徑上。
「無塵道長,倘若今天一整日都沒人打這經過,這可怎麼辦?」金富貴擔憂的問。
這後山小徑,平時就罕有人來,現下這日頭正烈,又怎麼可能會有人走過?
「咱們是不是該移到熱鬧的街市比較妥呢?那兒來來往往的人比較多。」奇怪,他怎會這時候才想起這件事。
「不,街市龍蛇混雜不妥,我推算過了,這兒最好,此處地旺,定然會出現福澤深厚之人。」他是真的算過了,此時會經過這里的該只有一人,那人習慣趁著中午休息時分到山中練武。
「啊——莊主您看!」一名陪在一旁的家丁驚呼一聲,指著一頭叼走錦囊的猴兒。
「該死的,這不是靈兒養的那只老虎頭嗎?怎麼會跑來這兒呢?還下快把它抓住,取回那只錦囊。」金富貴見老虎頭叼了錦囊便掉頭逃走,不禁氣急敗壞的指使家丁去追,自己和無塵道長也急跟在後。
「老虎頭,站住,別跑!快把錦囊留下……」四、五名家丁蜂擁的追在老虎頭後面,老虎頭叼著錦囊,盡往茂密的林間竄去,很快就將那伙人遠遠的甩開,朝向正等著它的王人而去。
見追丟了那頑劣的猴兒,金富貴是又急又氣。
前方走來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他眉清目秀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與穩重,覷見喘吁吁奔來的幾人,有點詫異。
「莊主、無塵道長,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霍曦黎,你有沒有看到老虎頭?」金富貴停了下來。
無塵道長望著少年攢了下眉,暗暗苦笑,不是注定好的,任憑再枉費心機,果然也只是白費心血,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老虎頭?沒有,莊主在找它嗎?」
金富貴朝一名家丁下令,「你回莊去給我多找些人手來,非要逮到那只該死的老虎頭不可。霍曦黎,你既然來了,也幫著一起找。」
「是,莊王,不過老虎頭它做了什麼事嗎?」怎麼會惹得莊主氣呼呼的?
「那該死的猴兒壞了我的好事!」
好事?霍曦黎識趣的沒再多問,加入搜尋猴兒的行列。
一群人在後山找了許久,始終下見老虎頭。
霍曦黎猶疑了下道︰「莊主,那老虎頭是小姐養的,說不定此刻已經回到莊里了,也許……」他沒有說完的話是,也許正是小姐指使老虎頭來壞了莊主好事的。
「咦,說的也是。」金富貴是個精明的人,頃刻間便明白他未完的話意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