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無心的話一出,現場頓時一片寂靜,什麼交談、嬉笑,通通不見了,連小宇也低下頭,默默咬著吐司不說話。
楊靖卉心虛地轉動眼珠子,看看左邊又瞧瞧右邊,隱約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咬著小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靜默了好一會兒,童若奾漾開輕柔的笑容,佯裝不在意地說︰「我沒有丈夫,我是未婚生下小宇的。」
「噢,對不起……」無意間戳到人家的痛處,楊靖卉覺得很不好意思,頓覺手足無措。
童若奾連忙搖搖頭說︰「沒關系,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早點告訴你也無所謂。只是……希望你不要輕視我們才好。」她苦笑著要求。
其實她並不太在乎別人怎麼看待自己,她只怕兒子幼小的心靈會受傷。
「那是當然的!你這麼好,小宇又是那麼乖的孩子,我才不會那麼無聊去輕視你們呢!」楊靖卉覺得受到污辱地低喊。
她雖不是什麼造橋鋪路的大善人家出身,但好歹也是個善良、有良知的女孩,恥笑一名在感情路上受創的女人,還有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這種缺德的事她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那就好,謝謝你。」童若奾松了口氣,真心向她道謝,小宇也安心地對她嘻嘻一笑。
早餐桌上再度恢復交談與歡笑聲,楊靖卉更是卯足了勁,扮小丑逗小宇開心,她所散發出的熱情與活力,就像窗外的陽光一樣耀眼。
林宗泓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勾起。
原以為她大概跟時下一般的年輕女孩一樣,愛玩又有些驕縱,想不到她如此善良、體貼,而且對孩子非常親切又有耐心。
瞧小宇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早已忘了剛才提到他那從未謀面的父親、讓他傷心的事了。
他想,是他錯估她了,或許她在這里可以適應得很好也說不定。
然而吃了飯,正式上工後,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果然是錯的,而且大錯特錯。
***bbs.***bbs.***bbs.***
「嘿——呦!」
楊靖卉搬著一盆直徑約十五公分的紅泥花盆,像抱著一肚子卵的母螃蟹一樣,困難地橫向移動。
「好、好重!」這盆花怎麼會這麼重?這到底是什麼做的?鉛塊?
而且這花盆好大,擋住了她的視線,害她看不到前方的路,連一小段路也走得小心翼翼的。
「糟糕……要放哪里?我看不到底下的路……好重!啊,救命——啊、啊!」
她看不到路,只能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結果不小心踢到擺在一旁的整排盆花,當場跌得狗吃屎。
她跌進花盆堆里,先撞翻了一堆盆花,手中的大花盆也飛出去了,像顆保齡球一樣撞翻了剩余的盆花,幾十盆中型盆花全軍覆沒,當場全倒。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听到她的慘叫聲還有花盆的碎裂聲,正在其它地方工作的林宗泓與童若奾,雙雙趕來查看情況。
「好……好痛喔!」
楊靖卉躺在一堆東倒西歪的盆花當中,翻倒的泥巴散落在她的身上、頭發上,弄得她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
望著眼前的一片狼狽,林宗泓與童若奾都傻愣在當場,許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到底在做什麼?」林宗泓聲音顫抖,幾乎以為自己要氣絕身亡。
她才第一天上工,所以他沒有要她做什麼復雜、粗重的工作,就只是搬搬花盆而已。而且那些花盆並不重,最重的大約也才一兩公斤而已。
一、兩公斤!
那是連小宇多花點力氣,都可以搬動的花盆,而她竟可以搬到跌得四腳朝天,還砸爛一大堆正要出貨的盆栽。
「靖卉,你不要緊吧?」童若奾怕她受傷,急忙上前扶她起來。
「我沒關系。」楊靖卉忍著痛連忙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撫著隱隱發疼的手肘,一面道歉。「對、對不起!花盆都打破了……」
糟糕,該怎麼辦才好?
「你——」林宗泓第一次有這種眼前發黑,想要翻白眼昏倒的感覺。
「我來收拾吧!」童若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蹲下來開始收拾善後。
「我、我來就好。」楊靖卉慌忙蹲下來,搶著要收拾,卻被林宗泓一把拉起。
「別踫!」他提高音量嚷道。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忙!她紅著眼眶,眼淚都快滾下來了。
「你都受傷了,還敢去踫那些東西?」
她不怕自己笨手笨腳,反而被花盆的碎片傷得更嚴重?
「咦,受傷?」楊靖卉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肘擦破皮了,些許血絲正從破皮處緩緩滲出。
原來他叫她別踫,是因為怕她再度受傷,不是對她厭煩不耐。
「若奾,這里先麻煩你,我帶她去擦藥。」
「好,你們快去吧,這里交給我就行了。」
林宗泓點點頭,隨即拉著楊靖卉直奔辦公室。
他從櫥櫃里找出藥箱,準備替她消毒擦藥。
「手伸出來。」林宗泓先取出消毒用的雙氧水,粗聲命令道。
楊靖卉有些畏懼地看著那個瓶子,印象中擦雙氧水好像很痛耶。
但是剛才惹了禍,他一定很生氣,她也不敢不听話,只好縮著脖子,乖乖伸出手來。
一看到混雜著泥土的傷口,林宗泓眉頭蹙得更緊,夾起棉花沾滿雙氧水,就往她手上抹去。
頓時,恐怖的尖叫聲回蕩在林氏種苗店里,那驚悚的慘叫聲,讓正在看故事書的小宇也忍不住跑出來查看究竟。
「我在替你消毒,你干嘛叫得好像我拿刀砍你一樣?」林宗泓捂起了耳朵,滿臉痛苦地閉起眼。
「可是……真的很痛嘛!」楊靖卉眼眶里含著淚泡,滿臉委屈地看著他。
她是金枝玉葉,從小到大什麼苦頭都沒嘗過,哪怕只要擦破一小塊皮,照顧的褓母、佣人也全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所以沒人敢讓她受一丁點皮肉傷,也因此造就她很怕痛的毛病。
而今她擦破好大一塊皮,再加上雙氧水的刺激,當然會痛得忍不住慘叫啊!
「這點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小口,只是一點小痛,那有痛得那麼厲害?」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忍俊不住好笑。
「你還笑?」好壞心!「真的很痛耶!」
「好好,那我幫你吹一下總行了吧?」他無奈地搖搖頭,張嘴替她吹氣。
他認真地連吹了好幾口氣,疼痛立即舒緩了不少,楊靖卉抿起嘴偷笑,他怎麼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
她的心底不自覺浮現一絲甜甜的感覺,有種被寵愛的甜蜜感。
以前家人的過度保護,只讓她覺得煩躁又難以忍受,但是他對她的關懷卻完全不一樣,讓她很感動。
見她不再喊痛,他取出碘酒,準備進行第二次上藥的動作。
楊靖卉好不容易舒緩的小臉,一見到碘酒,立刻又皺成一顆包子。
「我不要擦碘酒,那也好痛。」
「你沒得選擇!」林宗泓敲了下她的腦袋瓜,低斥道︰「碘酒是很好的消毒藥水,可以避免你的傷口受細菌感染。」
「可是……」那好痛耶,嗚,不知道裝可憐有沒有用?
「深吸一口氣,忍耐一下。」他迅速地將沾了碘酒的棉花往她手肘上抹過,帶來些許刺痛。
「噢!」大概是經過剛才雙氧水的震撼教育太刺激了,再遭受碘酒的攻擊,她也只低喊了聲,沒再發出恐怖的尖叫。
林宗泓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用另一塊沾了碘酒的棉花再次替她擦藥。
擦上碘酒,讓傷口保持干燥,就算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