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梁爾競冷笑。「良心是一種自由心證的東西,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或許對你來說,我和爾康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對于一個拋家棄子、沒盡餅幾年養育責任的男人,他的孩子還願意每人每月給他兩萬元生活費,實在是太仁慈了,相對于他過去帶給我們的痛苦,我們自認做得夠多了,問心無愧。」
梁爾競的叔父窒了窒,也知道他說的全是事實,但是又不甘心。
「那我們這幾年照顧你父親,也花費不少心力,你至少也該有點表示吧?」
叔父的來意已相當明顯,但梁爾競從來不是什麼好揉捏的軟柿子,所以冷聲直接拒絕。
「不好意思!叔父,我們兄弟兩人每個月給父親的四萬元,他一個中風癱瘓在床的人其實根本無法使用,那些錢叔父不是可以自由使用嗎?看顧費自然也是從中支付,我相信這筆錢對叔父家應該有不少幫助吧?」
「你——」梁爾競的暗示令他叔父面頰一紅。「你們這兩個兄弟真有良心,丟下中風的父親不顧,你們母親是怎麼教的?」
「你說什麼?!」听到叔父將母親扯進風暴中,梁爾競的面孔倏地一凜,神情駭人。
「你居然敢將我母親扯進來!那男人是怎麼對待我母親的,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吧?還有你們——」
梁爾競冰冷的視線掃過他,他叔父畏懼地倒退一步。
「當初我母親為了我們兄弟的學費,是怎麼去求你們伸出援手的,而你們做了什麼?難道你們都忘記了?!」
「這……」梁爾競的叔父臉色漲成豬肝紅,半天說不出話來,但他還試圖做困獸之斗。「你、你不怕我告訴媒體你對父親不聞不問嗎?」
「悉听尊便!如果每月四萬元嫌少,叔父大可替我父親按鈴申告,我會親自出庭與你們進行抗辯,屆時孰是孰非,就交由法官來裁定吧!」
「你……」梁爾競的叔父再度語窒。
「你們這麼不孝,會有報應的!」末了,他知道達不成要錢的目的,憤然哼了聲,隨即扭頭離去。
他走後,梁爾競原本不錯的心情變得郁悶不已。每回父親那邊的親戚來過,總會影響他的心情。就像陳年的夢魘,無論經過多久,陰霾還是依然存在。
唇一抿,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披上,快步離開辦公室。
「咦,那個黑心律師要出去呀?」
堡作到一個段落,薛雅箏不經意望向窗外,正好看見梁爾競要外出。
方才梁爾競的叔父造訪時,她正好也瞧見了,沒多久又看到梁爾競隨後離去,她立刻解讀為︰新客戶上門,黑心律師打算外出慶祝肥羊上門。
經過上回那次事件,本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有戲劇化的轉變,然而隔天,遇見他時又一言不合,開啟了另一場唇槍舌戰,最後再度以不歡而散收場。
她氣吼吼地推翻原先的想法,他絕對不可能是個溫柔的好男人!他只是個黑心冷血、沒心少肺又嘴壞的律師。
于是他們又恢復從前那種相處模式,一見面就斗嘴,但是除了斗嘴之外,好像有些東西,悄悄地改變了……
「這個人呀,好像永遠都會是這樣!」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對面辦公室的門後,她搖搖頭,無奈地苦笑。
傍晚,薛雅箏難得忙完了工作,可以準時離開辦公室。她腳步輕快地走在人行道上,甚至還有心情逛逛櫥窗,看看里頭最新上市的秋裝。
走著走著,不經意與人迎面對撞。
「哎喲!」對方很冒失,將她撞得倒退兩大步,還沒抬起頭,就聞到對方身上濃濃的酒味。
什麼啊?天還沒黑就遇到酒鬼!
男人忿忿然抬起頭,正想看看酒鬼長啥模樣,沒想到定楮一看,眼珠子差點彈出來——那個酒鬼居然就是隔壁的黑心律師!
般什麼嘛!就算肥羊上門欣喜若狂,也不必高興得把自己灌醉啊!
不過仔細一看,他眼神還算清醒,雖然眼底布滿血絲,但是神智還滿清醒的,並不像她以為的喝得醉醺醺。
「喲,是你呀!」梁爾競右手食指勾著西裝外套,掛在自己肩上,宛如扛著劍流浪天涯的落魄浪人,看見她時挑挑眉,懶洋洋地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慵懶性感的微笑。
喝了酒的他與平日嚴謹的模樣完全不同,有點痞痞的感覺,但也格外地……帥氣,害薛雅箏瞧得臉紅心跳。
「喂,天還沒黑耶,你干嘛喝這麼多酒?」她不以為然地瞪著他。
「呵。」他搖搖頭,什麼都不說,只是淡淡地笑著。
有太多事,他根本不知從何說起,以前沒有把心事告訴任何人的習慣,現在也說不出口,所以只能苦澀微笑。
瞧他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了!薛雅箏不明白他的心情,氣悶地抿起小嘴。
「我要走了。」不管了!
反正也不關她的事,她又不是管家婆,更不是他的什麼人,管那麼多做什麼?
「再見。」
可是當他真的轉身走了,她又忍不住停下腳步,擔憂地看著他那搖晃、蹣跚的身影。
慢著!他行走的方向,並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辦公室的方向……
她忍不住快步追上前問︰「你要去哪里?」
「喔,你還沒走啊?」梁爾競轉過頭,詫異地看著她。
「你不回家嗎?」她拒絕承認自己關心,只是好奇,隨口問問罷了。
「不,我還有訴訟狀沒擬完,還得回去繼續寫。」他喃喃地道。
「你瘋了!這時候還要回去辦公?拜托!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好嗎?不管,你先回家去!」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將他從反方向拉回車站的方向。
不是她要雞婆,愛多管閑事,而是他明明走路都不太穩了,還想回去工作?他們好歹是同學,總不能丟著他不管,萬一他醉倒在路邊怎麼辦?
「欸——」梁爾競想抗議。
「訴訟狀可以明天再擬,今天你給我乖乖回家休息!」她縴手插腰,強悍地命令道。
梁爾競無力反抗,更覺無奈,但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也就乖乖順從了。
進了捷運站,她好心地問他可以自己回家嗎?他大笑說沒問題。
然而到了月台列車進站,他瞧也不瞧就跟隨她上車,她大吃一驚連忙將他拉下來。
「你不是該搭反方向的車嗎?」真天才!他連自己家的方向都搞不清楚嗎?
「是嗎?」梁爾競睜大眼,一副第一次听到的神奇表情。
「唉,算了!」薛雅箏無奈地翻翻白眼,像拉個孩子似的把他拉到月台的另一邊,正好列車進站,她就直接拉著他上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他也曾經對她伸出過幾次援手,就當她還清欠他的人情吧!
上了車,找了位置坐下,列車搖搖晃晃地,在隧道里快速行駛,梁爾競喝下的酒好像到這時候後勁才出現。
他困倦地閉上眼,隨著列車的擺動,他的腦袋也跟著擺呀擺地,數次像蜻蜓點水般靠在薛雅箏的肩上,但都在她出聲抗議之前就急忙移開。
然而酒意與瞌睡蟲並不放過他,列車持續在隧道里搖晃前進,他的神智終于豎起白旗,整個人徹底陣亡,像斷線的木偶,咚地癱倒在薛雅箏身上。
「喂喂!你做什麼啊?」薛雅箏嚇了一大跳,急忙想推開他,但是他的腦袋跟鉛塊一樣重,怎麼推也推不開。
「噢,算了!」她氣喘吁吁地咕噥了聲,決定放棄了,就由他去吧!
接下來的旅程,梁爾競睡得香甜,薛雅箏卻如坐針氈。因為他的腦袋就親匿地靠在自己頸項間,隨著列車搖擺的節奏,在她柔女敕的頸間蹭呀蹭地,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身上,惹得她滿臉通紅,卻又無法把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