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還是重寫一次好了。」听來幾乎每個環節都要修改,改完整個故事也都變樣了,不如砍掉重來。
「真的嗎?我也有考慮過,其實這段情節本身不錯,不過要修改的地方實在有點多……看你吧。」
她決定要改。雖然不太情願,她很喜歡這段情節,但編輯有編輯的考慮,她說的她也都認同,但是,她覺得她不可能寫得更好了,偏偏後頭還有兩章,這邊寫不好,沒辦法繼續往下寫……唉,好煩。
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她給自己弄一份簡單的餐點,剛坐到計算機前打開稿子,電話又響了。
「午安。在忙嗎?」是管牧東,聲音听起來很愉快。
「沒有,我睡到剛剛才醒。」
「哇,睡這麼久,精神一定很好。昨晚有沒有夢到我?」
「沒有。」她微笑,差點忘記自己有男友了。「你呢?那只狗後來怎樣?」
「他很好,被我教訓一頓之後乖多了。」
「啊?為什麼要教訓狗?」不是去給狗治病嗎?「別提他了,要不要出來吃午餐?我今天中午比較有空,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你想吃什麼?我知道很多餐廳,你想吃中式或西式或泰式都行。」
他興致勃勃,可惜,要掃他的興了。「我不能去。編輯剛打電話來,稿子要重寫,我馬上要開始工作了,抱歉。」
「為什麼要重寫?稿子不是寫好交給出版社就可以了嗎?」
「不是這樣,交出去後編輯會審稿,她覺得不行的話會通知我,讓我修改。」
「那絕對是編輯搞錯了,你這麼有才華,稿子一定完美無瑕,是他們不會欣賞。」
「你根本沒看過我的書,又知道我有沒有才華了?」她好笑,太諂媚了喔。
「你告訴我筆名,我馬上去找來看。」
她遲疑了。真要告訴他嗎?她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可是萬一他不喜歡,覺得難看呢?被他否定的話,比被讀者批評還難過。
「我的筆名是……浣月。浣紗的浣,月亮的月。」要是不講,他八成會追問到底,就讓他知道吧,說不定他會喜歡她的書呢!她安慰自己。
「浣月……很有氣質,很符合你的形象,書一定也很好看。」他贊不絕口,在他眼中,她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夠了喔,你贊美都不用打草稿的。」
「咦,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筆名真的好听,你真的氣質很贊,書要是難看,能出到四十幾本嗎?」
「好啦,我講不過你。」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例如,我昨晚送你回去之後,一直在想你,懷疑我是不是作夢,你真的答應和我交往嗎?結果沒睡好,也沒心情工作……」他嘆氣,可憐兮兮。「你把我害成這樣,結果只有我在患得患失,你還可以照常工作,真不公平。」
「那不然呢?」她听著,心跳不已,他太會哄人了,太危險。
「陪我吃飯,讓我看看你,我就能專心了。」
「真的不行,我得寫稿。」
「連吃頓飯也不行?」他這麼不要面子地剖白內心,她怎麼還是不肯?「你總要吃飯吧?吃飽了才有精神耕作……」
「什麼耕作?又不是牛。」她笑了。
「講錯了,唉,因為你不陪我吃飯,我太失望,連話都說不好了。」听她低笑,他又舍不得強迫她,工作嘛,沒辦法。「那你要寫多久?改成吃晚餐可以嗎?」
「我沒辦法給你確定的時間,寫稿不是單純把字寫出來就好,還有很多因素,也許我超有靈感,馬上就寫完;就算沒有靈感,還是得寫,只是會寫得比較辛苦。」
「那我不吵你,你趕快去培養靈感,趕快寫完,我們再來約會。」
幣掉電話,湛心倫嘆口氣,望著窗外天空。
從前的男友,比他更舌粲蓮花,哄得她死心塌地,結果他劈腿,她哭著求他回頭,從前用來哄她的好口才,到頭來譏刺她、嘲笑她,毫不留情。
言語可以包裝人心,她有過慘痛教訓,她要冷靜,不能昏頭,不能進展太快,要確定他是真心誠意,才能愛。
可是,唇上還能感覺他熱情的吻,耳中仿佛還听見他爽朗的嗓音,他總能逗她笑,她好久沒這麼開心,跟他在一起好快樂,理智警告她,心卻依戀他。她已愛上他,無法抗拒……
她又嘆口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稿子上。內文要刪掉一大段,之前舍棄的點子重新拿來看看,也許有新的火花……她光想像整個過程就悶,要是跟他出去,一起吃飯聊天,任何話題他都能聊得趣味橫生,別說是悶,只要在他身邊,她的心情就飛揚……
她強迫自己盯著稿子,大腦在工作,心卻在想他……
第7章(1)
避牧東放下話筒,提筆在紙上寫下「浣月」。嘿,心愛女人的另一個名字,很別致,越看越喜歡,等一有空馬上去搜刮她的書。
從頭到尾在旁邊的管呈弘忍不住出聲︰「哥,拜托你講電話不要故意輕聲細語好不好?」
「我不輕聲細語,難道要大吼大叫嗎?」
「你什麼時候講電話輕聲細語過?你以前跟女朋友講電話也不是這樣!你中邪啊?!」害他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不懂,心倫是作家,很需要靈感,我講話太大聲,說不定會把她的靈感嚇跑。」靈感買得到就好了,他天天買來送她。
「哩馬拜托,靈感有這麼容易嚇跑,那全世界的作家早就都變成頭腦空空的白痴了!就算你要輕聲細語,至少不要露出那麼惡爛的表情好嗎?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花痴?」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怎樣,但我知道我是你老板,我叫你洗籠子,你洗幾個了?」
「馬上去洗啦!」管呈弘嘀咕。「馬的,只會奴役我,愛到昏頭了,還不準別人講……」
愛到昏頭?他才沒有,只是,光听她文文雅雅地說話,他心花怒放,但看她工作起來形同關禁閉,他心疼,她不能陪他吃飯,他好失望,卻又無可奈何。
以前交女友是互相尊重,給彼此空間,他認為這是成年人應有的愛情表現,結果女友嫌他太冷淡,他覺得對方太纏人,最後落得分手。
這次,熱情的是他,老是想著她,時時刻刻都想見到她,愛得太快,他不怕,只怕她不愛他。寫稿真的忙到連出來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她連電話都不想跟他聊太久,她有多愛他?她真的愛他嗎?他眼光一轉,瞧著桌下紙箱,里頭有他一大清早起來翻家中儲藏室,找出來的錄像帶,是他童年時從電視錄下的影集「天龍特攻隊」。
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她這麼喜歡這影集,他就想辦法讓她重溫,等她交稿,約她來家里,先騙她要看電影,等片子一播放——赫,是她最愛的影集!她肯定感動到哭。
但是,他沒播放的錄放機,現在都用光盤了,誰還在用錄像帶?他上網拍搜尋,大多是放了幾年的家庭自用機器,幾乎每台都是故障待修,他不想買,要是修不好,白白花錢買廢物。可是又該上哪去找新的?他想了想,找出車鑰匙。「呈弘,我出門一下,有事打我手機。」
湛心倫很認真寫稿,把一切雜事排開,但靈感失蹤,整個下午她寫寫刪刪,找不到方向,開始急躁。
她卡稿傷神,弟弟卻打電動打得不亦樂乎,有了母親和姐姐的支持,他現在整天坦蕩蕩地打電動,看電玩雜志,游戲音效轟轟響,她只得戴起耳機,隔絕干擾。
到了傍晚,母親不在,弟弟嚷著餓了,要她煮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