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瞇起眼，逃避地轉開視線，快步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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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
「雪花隨風飄，花鹿在奔跑……」
每條熱鬧的街道，每間營業的商店里，幾乎都在播放著熱鬧而溫馨的聖誕歌曲。
苗景毅刻意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瘋狂地把檔案櫃里所有的資料全部翻出來，一本接一本地看，存心不讓自己的腦子有片刻空檔。
如果說，平日他將「她」這個病毒封鎖得很好，那麼今晚就是病毒最容易發作的時間，為了不讓整個作業系統當機，他必須嚴加防備。
可是，加班到再晚，他終究得回家，從早到晚的刻意虐待，他的疲憊已經累積到昏倒邊緣。
他的眼楮花了，布滿了紅色血絲，因為不停來回搬動資料，他的雙手微微顫抖，幾乎舉不起來。
餅了午夜一點，他終于決定放過自己，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離開公司後，來到人潮逐漸散去的街道上，他默默走著，內心感受到比以往更深的孤寂。
別人的歡樂，只會更襯托出他的可憐與可悲。
他緩緩走著，不經意抬起頭，看見霧蒙蒙的夜色中，有個紅色的大型十字架，在黑暗中透出紅色的光亮，像是一盞指引的明燈。
那是教堂？
他不自覺停下腳步，怔忡看了許久，接著像被一條隱形的線拉扯似的，他呆愣地一步步朝它走去。
若是以往，他絕對不可能踏進那樣的地方，可是今晚不知是什麼牽動了他靈魂中最脆弱的一處，讓他克制不住，像被磁鐵吸引般，走進這座教堂。
今天雖是聖誕夜，但是禮拜結束後，教堂里一個人也沒有，除了閃爍的七彩小燈泡之外，就只有白色蠟燭的熒熒燭光，在走道兩側綻放微弱的光芒。
他神志迷蒙，步履搖晃，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聖壇前。
他凝視著上方莊嚴的聖像，片刻後，雙膝一軟，在祂的面前跪了下來。
「禰要我來，而今我來了，謙卑而虔誠地跪在禰面前。我願意信服禰，歸屬成為禰的子民，只求禰仁慈地答應我一件事。此生我已別無所求，我不再需要財富，也不需要什麼權力地位，我只向禰要求一樣東西，那就是隻兒……」
半年來，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才一開口，他的嗓音就哽咽了。
「我知道禰一定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只要隻兒，沒有了她，就算擁有一整個王國，我也不會快樂。她對我真的很重要，她是我的陽光、我的歡樂，我拜托禰、卑微地乞求禰，把她還給我……」
他哽咽得說不下去，只能誠心的跪地祈求。
然而，無論他跪多久、如何祈求，教堂里依然一片寧靜，只在偶爾風吹動燭火時，發出嘶嘶的聲響。
許久後，他終于灰心喪氣地起身，因為久跪導致的膝蓋無力，使他高大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連忙扶住座椅的扶手，才沒有突然倒下。
他黯然轉身，正打算離開教堂時，忽然听到身後傳來一些不尋常的聲響，好像類似翅膀拍動的聲音？
他轉過頭，才看一眼便詫異地張大嘴，前所未有的震驚，出現在他臉上。
碧姬兒！
一名金發藍眼、細致美麗，擁有無比燦爛的光環，以及一對雪白翅膀的天使，出現在聖壇前。
他從來沒見過碧姬兒，隻兒也不曾把碧姬兒的模樣畫給他看，但他就是知道，眼前美麗的天使就是碧姬兒。
「隻兒呢？」他什麼也不問，只問隻兒。「妳是來告訴我隻兒在哪里的嗎？」
他欣喜地連聲追問，碧姬兒卻仍是一派超然嫻靜的姿態。
「不！我今天來，是特地轉達上帝的旨意。祂要我告訴你，祂已經原諒你的罪過，從今天起，你已經獲得重生了，希望你忘掉心中的魔鬼，好好學會世間的愛與仁慈。」碧姬兒以柔細的嗓音說道。
「我會的……我會的。」苗景毅激動地誠摯應允。
他會努力學習的，就算他忘了，或是怎麼也學不會，也有隻兒幫著他，耐心地教導他，只要他別再把隻兒氣走。
「那麼隻兒的下落……」他渴盼地問。
「我無法告訴你隻兒在哪里，想不想原諒你，或是要不要回到你身邊，那得由她自己決定，我們無法改變她的想法。」碧姬兒遺憾地搖頭。
「連妳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嗎？」
「是的。」碧姬兒道。
苗景毅垂下頭，極度地失望。難道，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隻兒了？
「不過，上帝是仁慈的，只要你誠心誠意，相信隻兒也能感受到你的真心。」碧姬兒安慰道。
「謝謝妳。」
苗景毅喃喃道謝後，落寞地轉身走出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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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冷清的街上，想到或許再也見不到隻兒，這半年多來，苗景毅第一次有種想要痛哭的沖動。
他茫然走著，雖然是熱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他卻有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悲涼淒愴。
突然，在快到他住處的巷口前，一個冒失鬼撞到他。
他只是猝不及防顛了下，對方卻把自己懷里捧著的紙袋整個打翻，里頭的東西灑落一地，有幾顆柳橙咚咚咚滾向排水溝，苗景毅眼明手快地在它們沖進去洗「髒水澡」前，把它們撿起來。
「妳的東西。」他把幾顆柳橙遞還給那個冒失鬼。
「啊，謝謝。」女孩正在慌忙撿東西，倉促地抬起頭微笑道謝。
立即地，她臉上的笑容僵住。
苗景毅也是，因為他們認識對方。
「隻兒？」
他好輕、好緩慢地呼喊她，沒有氣憤，沒有欣喜，也沒有驚訝。
苗景毅眨也不眨的黑眸不帶任何情緒，過度平靜地直盯著她。
「阿……阿毅。」隻兒縮縮脖子，有點羞愧地低頭喊道。
嗚嗚，才剛向闇兒打听到他的地址，都還沒去敲他家的門，怎麼就在外頭相遇了？
嗚，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啦！
「哈！炳！我、我是來找你的啦，今晚是聖誕夜嘛，所以我想、我想……」隻兒緊張得語無倫次，亂哈拉一通。
「妳跟我進來。」苗景毅盯著她看了許久，強硬地拉起她的手，將她帶進屋子里。
他依然面色冷淡，只是右手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就像怕她跑掉似的。
走進苗景毅現在居住的屋子，隻兒詫異地看著那間小套房。
沉默了許久，眼里不由地泛著淚光，心里既感傷又難過。
他居然住在這樣的地方！
這間套房不但狹小，而且還很陳舊，想起剛認識他時，他所住的寬敞豪宅，與這里簡直是天壤之別，心疼的淚水不禁落了下來。
這一切都是妳害的！而妳還有臉出現在這里？濃濃的愧疚感，在隻兒心里逐漸擴大。
「要不要喝點什麼？」
幸好他轉身去張羅茶水，沒發現她哭了，隻兒連忙拭去眼淚，假裝自己不曾哭過。
「謝謝，不用了。」她連忙回答。
苗景毅還是替她倒了杯水，兩人在充當餐桌的小方桌前坐下，有好片刻沒人先開口說話。
半年多沒見了，尤其兩人心里都覺得虧欠對方，所以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麼。
「那個……」
隻兒正想開口說話，苗景毅卻突然搶在前頭問︰「這半年來，妳跑去哪里了？」
她可知道他有多掛心？她沒有什麼親人、朋友可以照顧她，唯一勉強能算朋友的康介頤那里，他也去找過了，但她根本沒去那里，介頤甚至不知道隻兒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