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鋪好了床,看著潔淨許多的屋子,心情好極了。
「肚子餓了,該吃晚餐了。」她喃喃說著,從糧食的袋子里找出泡面,到廚房用洗干淨的水壺燒水泡面。
山區的夜晚好安靜,沒有塵囂的喧鬧聲,也沒有電視聲或收音機的吵雜聲,她一面吃著泡面,一面聆听屋外的蟋蟀鳴叫,覺得這碗泡面特別好吃。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她就結結實實踫了一個大釘子。
「早安!」
第二天清晨,她站在歐敬湖的住家範圍外,友善地對他微笑,釋放她的善意。
今天一改上回正式的穿著,改穿輕便的T恤牛仔褲,清新得宛如鄰家女孩。
「妳這女人又來做什麼?!」歐敬湖不知在院子里敲打什麼,看到她來,立刻跳起來指著她大吼。
「我是來打聲招呼──」
「打什麼招呼?我不是要妳滾回去嗎?又跑來做什麼!」歐敬湖暴躁地打斷她。
「噢,我正想告訴您,我暫時不會離開了。」天晴的笑容里有點小小的得意。
「什麼意思?」歐敬湖第一次發現自己老了,因為他完全听不懂這小丫頭在說什麼。
「我已經把離您這里不到一公里的那間農舍租下來了,這一陣子我會暫時住在這里,還請您多多關照。」
「妳說什麼?!」歐敬湖肯定自己真的老了,因為他氣得兩腿發軟。
「我不準妳住這里,馬上給我滾出這座山!」
「對不起喔,可是那間農舍好像不是您的,我已經付了租金給屋主,他不會趕我走的。」她笑得更加得意。
「那妳就給我乖乖待在那間破農舍里別出來!」他生氣地怒吼,灰白的長胡子都飛了起來。
「那可不行喔,您可沒有權利干涉我的行動,因為我現在站的地方,並不是您的土地喔。」她還刻意悠閑地走來走去。
「唔……」歐敬湖氣死了,然而她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確實不屬于他,因此他雖然生氣討厭,但也拿她沒轍。
「哼!」他敗下陣來,氣得扭頭走進屋內,用力關上門。
天晴勝利的喜悅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她很快發現,自己也沒討到便宜。
歐敬湖被她氣走了,她找誰說服去?
「呃……」朗等等!歐大師──」
然而無論她怎麼呼喚,他就是不出來。
不只這一天,之後的幾天都是如此。
無論她去幾次,歐敬湖都請她吃閉門羹,原本自信滿滿的她,也不由得開始喪氣了。
「難道我真的要承認失敗,請老板放棄這個企劃嗎?」
她呆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沮喪到極點,這時山徑上出現一輛吉普車,載來一個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人。
「喲!我終于找到妳了。」
藍牧威停好車,神情愉悅地從底盤極高的吉普車上跳下來。
「你來這里做什麼?」天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這人是鬼嗎?簡直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我听你們老板說,妳來這里出差──」
「出差?」天晴又發出怪叫。不過後來想想,她確實是來「出差」的沒錯。
「听說妳來這里出差,所以我來找妳玩。」
「這里並不好玩!」她暗自咬牙切齒。
他的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更襯托出她的落魄與沮喪。
「不會呀,我倒覺得這里很棒。」他瞇眼環視遼闊的山景,滿眼的翠綠,任何人都會感到舒服。
「等你住上一個禮拜,天天有人請你吃閉門羹,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怎麼了?工作不順利?」他終于發現她神情郁悶,便坐在她身邊,關心地詢問。
大概是居住在這深山太久,太過寂寞,也或許是滿腔郁悶急欲發泄,她竟把從不對任何人訴說的挫折全部說了出來。
「听起來這個怪脾氣的老頭很不好親近。」藍牧威听完,模著下巴沉吟道。
「沒錯!」她用力頷首,終于有人贊同她的話了。
「而且脾氣又壞,想勸他下山參加展出,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就是說啊!」她點頭如搗蒜。
「沒關系,看我的!我幫妳去跟那位偉大的藝術家談談。」
「真的?這樣好嗎?」天晴很無助,需要有人幫助,但又不希望自己依賴他。
「放心!我學商的,談判技巧一級棒,等我和他談過,他就會知道與你們畫廊合作是多麼明智的選擇。」他大拍胸脯保證。
「希望如此。」她想,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容易解決……
丙然,歐敬湖看到她帶著他出現,臉色一樣難看,只不過吼聲更大了。「不管你們來幾個人都一樣,我說不參展就是不參展,妳別再白費氣力了!」
說完,他又走進屋內,用力把門關上。
天晴早有心理準備,早就捂起耳朵,而不知厲害程度的藍牧威拍拍嗡嗡作響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扇已經搖搖晃晃,顯然快被甩壞的門板。
「這位老先生怎麼火氣這麼大?」
「你才知道?」天天吃這種閉門羹,任誰都會吃到想吐。
「沒關系,我會說服他的,相信我!」他不忍見天晴燦爛的笑顏被憂愁籠罩,立即安撫道。
「你要怎麼說服他呢?」天晴懷疑地瞇起眼。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她已經拉下自尊,厚著臉皮賴了一個禮拜,歐敬湖依然對她不理不睬,他是從小被伺候慣了的大少爺,受得了這種悶氣嗎?
「這點妳別擔心,我自有辦法。」他神秘地笑著。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無論成敗如何,他的好意她同樣感激。
「這句謝謝先寄放在妳那里,等我成功了,妳再好好地謝我。」他頑皮地眨眨眼,逗笑了她。
「啊!天黑了,差不多該吃晚餐了。我買了不少面條和肉燥罐頭上來,我們來煮面吃吧!」藍牧威笑著建議道。
「好啊。」天晴嘴里應著,心里卻突然想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屋子里只有一張床,晚上他要睡哪里?
「呼!吃得好飽,妳煮的面真好吃。」藍牧威滿足地吃掉每一根面條,喝光最後一滴湯。
「謝謝。」面對他的贊美,天晴有點不自在,匆忙收起兩個空碗說︰「我去洗碗。」
「我來吧!」藍牧威站起身,開始卷起襯衫袖子。
「你?」她緩慢地上下打量他。
餅去那個連掃把和拖把都分不清楚的大少爺,要幫她洗碗?
「妳煮面我洗碗,分工合作嘛,這是很公平的。」他接過她手中的大碗,走到廚房的水槽前,扭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洗起碗來。
看他好像真的沒問題,天晴這才放心了。她趁這段時間來到臥室,煩惱晚上的床位問題。
房里唯一的一張床,是比雙人尺寸還大的大本床,其實兩個人睡綽綽有余,過去他們也不是不曾同睡一張床……問題是,過去他們是夫妻,現在和過去不同呀!
餅去他們雖然關系不親密,但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如今他們什麼都不是,孤男寡女的,照理說是應該要避嫌,她該讓他一起睡在同張床上嗎?
她依然猶豫不決。
洗過碗,藍牧威和她分別去洗過澡,又坐在桌前聊了一會兒,天晴開始偷偷打呵欠了。
「妳累了,去睡吧!」藍牧威率先起身,轉身走向臥房。
「噢,好。」天晴愣愣地跟著他,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希望他睡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