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心買賣 第9頁

正因為游客增多,依儂才有能力種植自己一心夢想的董一衣草花田,因此她一直很感激他,幾次想拒絕他的感情,也就更開不了口了。

前陣子她在許書哲的安排下,跟隨觀光協會的成員們赴荷蘭考察,旅游途中,許書哲趁機向她求婚了。

雖然她並不愛許書哲,但他是個溫柔體貼的人,幫了她很多忙,而且他還滿疼愛桐桐的,眼看著桐桐日漸長大,逐漸需要父親的關懷,因此她也認真考慮起這件婚事。

然而她怎麼也想不到,桐桐的親生父親,會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並揚言爭奪女兒的監護權……

噢!她絕不會答應的。

「依儂,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權知道她的存在!」江瀚海悲傷地大喊。

那時他雖然還不想定下來,但肯定的是,他會為了無辜的孩子做某些犧牲。

「就算你知道孩子的存在,那又如何?你會因此放棄你最愛的攝影,留在我身旁照顧我、照顧孩子嗎?不可能!你頂多只會在回國時過來看看我們,我的寂寞、孩子的成長,你什麼也看不見,我要這樣的男人何用?我的孩子也不需要這樣的父親!」

「依儂,我——」

「你別以為自己很重要!我承認當初真的很難過,但現在我很慶幸,幸好當初沒找到你,因為沒有你,我們依然過得很好,事實證明了我們根本不需要你!」

再沒有任何一句話,像這句話這般傷人。但江瀚海無法責怪她說話太傷人,無論他知不知情,他沒盡到照顧她的責任是事實,她未婚懷孕,相信這五年來她也不好過,他怎麼忍心再責怪受盡苦楚的她?

說來不知該怪造化弄人?還是怪他當年走得太瀟灑?

他多年來堅定自己的理想,從來不曾後悔,但是此時,他有了懺悔之心。

如果當初他肯為她放棄自己的理想,留下來陪她,或至少多留幾天,好好地勸她、安撫她,結果或許會完全不同。至少,她不會如此怨恨他吧?

江瀚海心疼她這些年所受的苦,又自責沒能留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沉重的心情像塊石頭般哽住他的喉嚨,讓他快喘不過氣來。

室內的空氣,似乎變得愈來愈稀薄,快窒息的他再也無法多待一秒,起身飛快走出餐廳。

向依儂凝視他遠去的背影,眼眶又不爭氣的浮現水氣。

明明說好了不再受他影響,不再為他掉淚的,她……為何又哭了呢?

淚眼中,她彷佛又看到五年前,他決然離去時的背影,相同的心痛再次襲上心口……

「你真的這麼熱愛攝影?」得知他無論如何都要離開,向依儂心痛難忍,試著尋找方法想留住他的腳步。她紅腫的眼中氤氳著濃濃的哀傷。

「總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停下流浪的腳步吧?」

他沉默地注視她好一會兒,然後緩慢而遺憾地搖頭。

「沒有。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停止流浪的腳步。」

「連我——也是?」她努力想擠出不在乎的笑容,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這回他沒有回答,只是一徑兒凝望著她。

「說呀!是,或不是呢?」

對于她的追問,他別開視線,語調沉重地回答︰「是。就算是妳,也無法阻擋我繼續流浪的渴望。」

他無法欺騙自己、欺騙他人,目前確實沒有任何人、事、物,能阻止他繼續探索世界。

「我就知道……」

他的回答,無異拿把刀刺入她的心,讓她痛不可喻,她蜷縮起身子,捧住疼痛難當的心口,緩緩蹲下,淚水無法抑止地落個不停。

他見她突然縮成一團蹲下來,一動也不動,不由得擔心地上前,輕輕踫觸她的危。

「依儂?」

誰知她反應非常激烈,她尖叫著跳起來,用力拍開他的手。

「不要踫我!」

「依儂——」

「我說不要踫我!」不要再給她溫柔的關懷之後,又狠心地轉身離去。

「你走吧!」向依儂吸吸鼻子,用力抹去落在頰上的淚水,然後漠然道︰「明天就下山,你以後也不需要再來,我們——分手吧!」

既然不能允諾她永恆,那麼她寧可不要。她不會容許自己像王寶釧一樣苦守寒窯十八年,最後等到的,卻是心愛之人的負心。

「依儂,別這樣上讓我們談談!」江瀚海一听大驚失色,急忙拉住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听!你走吧,不必顧忌我的感受,真的。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繼續流浪、想探索世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依儂,听我說呀!」他絕望地試著說服她,但她根本拒絕與他溝通。

「你走!」她憤怒地朝他大吼,用力將他往屋內推。「回房去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天一亮,馬上就下山!」

「依儂——」

「走!」她失控地痛哭起來。

「如果你不想害我更難受,就別再說了!求你……」

她真的快崩潰了,她只求他快點離開這里,讓她痛快放肆地大哭一場。

「好好,我不逼妳了,妳別激動!」

她的模樣,讓江瀚海好心疼,他不敢再勉強她听他說話,依戀又哀傷地望了她一眼之後,頹然轉身離去。

江瀚海坐在屋後的石階上,望著遠處青翠的山巒發呆,想起五年前的決絕,深深的自責與哀傷的心情,重重地打碎他贏回她們母女的自信心。

他本來打算,等第二天早上她的心情稍微平復一些,再和她好好談一談。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的情緒依然激動,甚至躲在房內,任憑他怎麼呼喊,她都不肯出來見他。

對她來說,既然他都已經打算遠離了,再多說又有何益?

江瀚海在門外一直等到傍晚,明白她是不可能諒解他了——他們之間對于愛情的認知相差太遠,縱使相愛,也無法相守。

終于死心放棄的他,留上所有現金給她,然後提著行囊黯然下山。

兩天後,他飛往絲路的起點西安,正式展開他的新旅程,藉由他最愛的攝影,想忘了這段令他抱撼不已的戀情。

沒想到,那時她已有了孩子……

他痛苦地抱著頭,難過得幾欲流淚。忽然,軟軟甜甜的聲音,由石階下傳來。

「叔叔!」

第五章

「桐桐?」

他猛然抬起頭,果然看見桐桐站在石階下。

今天她穿著粉紅色的洋裝,柔細的發沒有扎起來,而是直披到肩下。

「桐桐,早安!」他一看到女兒,隨即展露笑顏。

「早安!叔叔,你在這里做什麼?」桐桐邁開短短的腿兒,奮力爬上階梯。

罷才她在刷牙洗臉時,從浴室的窗口看見他坐在石階上發呆,她洗完臉後,立刻跑過來找他。

雖然媽咪告訴她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太親近,但她覺得這位叔叔不是壞人,她很喜歡他呢。

江瀚海起身輕松地抱起她,將她安置到自己身旁。

「叔叔在懺悔。」面對她,江瀚海很自然地說出自己的心事。

「什麼是懺悔?」桐桐的小腦袋瓜,還無法理解這麼復雜的字匯。

「懺悔就是叔叔做錯事,心里很難過的意思。」他以簡單的詞句向女兒解釋。

「噢……」桐桐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又問︰「是不是和我打破媽咪最喜歡的茶杯,媽咪雖然沒有罵我,可是我卻很想哭一樣的意思呢?」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看不出桐桐年紀雖小,思想邏輯倒還滿周全的,說不定將來長大會是個女哲學家或女文豪呢!他心底不禁油然升起一股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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